空间的置换感强烈到令人作呕,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强行拆散,又在瞬间重组。极致的蔚蓝光芒充斥视野,剥夺了所有方向感和时间感,只剩下一种坠入无尽虚空的失重与恍惚。
当那折磨人的感官混乱终于如潮水般退去,路岩第一个恢复意识,踉跄着差点跪倒在地。他强忍着眩晕感,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不再是那个被珍珠白光笼罩的古老控制室,也不是龙宫外围那片充斥着杀戮与警报的绯红水域。
他们似乎……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树洞之中。
四周的“墙壁”并非岩石或金属,而是某种深褐色、布满无数复杂脉络与柔和磷光的木质结构。这些木质脉络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散发着温暖而庞大的生命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芬芳,混合着雨后森林的清新、古老檀木的沉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洋咸腥。抬头望去,穹顶极高,由无数交织的、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根系构成,光线柔和而均匀地洒下,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个树洞空间极其广阔,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而丝毫不显拥挤。在空间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棵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树木”的主干——那并非任何已知树种的形态,它的质地更像是最上等的玉石与古老木材的结合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内蕴光华的青金色。树干的直径目测超过二十米,向上延伸,没入穹顶的根系网络之中,向下则扎根于下方一片流动的、散发着纯净蓝色光芒的“水池”里。
那“水池”中的液体,并非真正的水,而是高度浓缩、几乎化为液态的纯净生命能量!其光芒与路岩感应到的“海渊之眼”同源,却更加温和、更加充满生机,仿佛是所有生命起源的母泉。而这棵青金色的巨树,其无数的根须正深深地扎入这片能量池中,如同一个无比复杂的过滤与循环系统,汲取着能量,又将一种更加精纯、带着宁静与净化意味的波动,通过它那遍布整个空间的脉络网络,缓缓输送出去。
然而,这神圣而壮丽的一幕,却被一种触目惊心的“疾病”所侵蚀。
只见那青金色巨树的树干上,尤其是靠近根部能量池的区域,大面积地覆盖着一种暗红色的、如同锈迹又似凝固血痂的斑块。这些斑块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与黑潮同源的污秽与疯狂气息,与巨树本身纯净的生命能量激烈对抗着。一些粗壮的树根已经从能量池中被染成了暗红色,如同坏死的血管,不再输送滋养,反而在汲取能量的同时,将污秽反向渗透进去。整个空间虽然依旧充斥着生命能量,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自巨树本身的、深沉而痛苦的挣扎。
“我们……这是在哪里?”一名战士晃了晃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宋茜迅速清点人数,确认所有人都随着空间转移安全抵达,只是有些轻微的不适。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树洞空间,最终定格在那棵受苦的巨树和下方的能量池上,语气带着震撼与凝重:“这里……恐怕才是龙宫真正的心脏,或者说,是‘海渊之眼’能量循环系统的核心枢纽。”
路岩体内的“源点”共鸣在这里活跃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再是躁动,而是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温暖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绪。他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棵巨树,伸出手,轻轻触摸那温润如玉却又带着生命韧性的树干。
刹那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清晰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这棵巨树的真正身份——“御神木”。并非植物,而是史前文明“海渊之眼”利用其核心能量,结合某种宇宙中神秘的生命种子,创造出的活体能量调节器、生态平衡核心与文明记忆载体。它维系着整个龙宫生态的能量流动,安抚着海洋的洋流与气候,甚至承载着那个失落文明的部分知识、历史与情感。它是龙宫的“灵魂之树”。
他也“看到”了“深泉”的罪恶。他们无法理解御神木的真正价值,仅仅将其视为一个无比强大的、可供掠夺的能量源。他们那些粗大的、如同触手般的管道,强行刺入了御神木的根系和能量池,用野蛮的技术扭曲能量流,试图将其完全掌控。黑潮,正是御神木在承受这种亵渎与污染时,痛苦排出的“代谢毒素”,却被“深泉”的技术放大、扭曲,成了毁灭海洋的灾厄。
御神木正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对抗着“深泉”的侵蚀和黑潮的反噬,试图维持最后一片净土的纯净,但它的力量正在被不断抽取,污染在不断加深。它太痛苦,太疲惫了。
“它在求救……”路岩喃喃自语,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他不仅能“看”到信息,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御神木那浩瀚却充满痛苦的意志。那是一种守护了千万年,却即将被从内部瓦解的悲鸣。
“路岩,你能与它沟通吗?我们该怎么帮它?”宋茜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而急切。她虽然无法像路岩那样直接感知,但眼前这棵巨树的痛苦与挣扎,以及它与外界黑潮的明显联系,让她瞬间明白了其关键性。
路岩闭上眼,全力运转共鸣,尝试将安抚与帮助的意念传递给御神木。然而,御神木的意志虽然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和善意,却如同一个高烧呓语的病人,回应混乱而模糊,充满了被污染干扰的杂音。
“不行……污染太深了,它的意识很混乱。”路岩摇了摇头,脸色难看,“而且,‘深泉’的束缚太强,我们无法直接切断那些管道,那可能会引起能量反噬,直接摧毁它。”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古老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直接源自他们面前的御神木:
“‘钥匙’……携带‘源点’印记的个体……检测到深层污染……核心协议:净化与守护……启动‘根源净化’程序需满足条件:一、高阶守护者权限(缺失)。二、足量纯净‘源点’能量注入(不足)。三、暂时屏蔽或削弱外部污染源(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