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杨泽抱着玩得有些脏兮兮的玉兔,蹑手蹑脚地回到真君神殿。他心知肚明这几日闯的祸不少,小脸上带着明显的心虚,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杨戬。
杨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掠过他怀里那只同样显得有些不安的雪白兔子,最终落回杨泽脸上。他没有立即发作,只是淡淡道:“玩够了?”
杨泽小声嗫嚅:“师尊……我……”
“去静室。”杨戬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坐两个时辰,静心凝神。再将《清静经》与《基础道经》前十卷,各抄录五遍。抄不完,不准出静室门。”
罚是罚了,静坐、抄经,都是磨砺心性的常规手段。力度看似比李靖关黄金塔轻些,但抄写经书的枯燥,对活泼好动的杨泽而言,也是一种折磨。杨戬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玉兔该如何处置,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杨泽乖乖领罚,抱着玉兔去了静室。他知道,这已经是舅舅(虽然他明面上必须叫师尊)手下留情了。在寂静的静室里,他铺开纸墨,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偶尔,他能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透过虚空落在自己身上,那是杨戬在无声地监督。那目光中,有严厉,有审视,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杨泽总觉得,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纵容?
杨戬的确有自己的考量。他刚刚以铁腕手段处置了妹妹,此刻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看他是否真能做到铁面无私。杨泽的身份是绝密,绝不能让外界知晓他是三圣母之子。对外,他只能宣称杨泽是“故人之子”,托付于他门下修行。这个身份本就模糊,若杨泽表现得过于乖巧懂事,反而不合常理,容易引来更深层次的探究。
相反,一个有些顽劣、不懂规矩、需要严加管教的“故人之子”,更能解释他为何将其带在身边,也更能符合他此刻刚正不阿、不徇私情的司法天神形象。哪吒身份特殊,是玉帝亲封的三坛海会大神,与哪吒结交,某种程度上也能为杨泽提供一层无形的保护。那些闯祸行为,虽然令人头疼,但细究起来,都属孩童玩闹范畴,并未真正触及天条底线,造成的损失也有限。在杨戬看来,这或许是杨泽在这个复杂环境中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式的融入方式。
因此,对外,杨戬始终维持着“严师”姿态。若有仙官同僚旁敲侧击地问起,他会微蹙剑眉,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严厉,回应道:“此子顽劣,根骨虽佳,却心性跳脱,缺乏管教。杨某既受故人所托,自当严加约束,令其潜心向道,不负所望。”他将一切归结于“管教不严”和“故人所托”,既撇清了自己可能存在的“溺爱”嫌疑,又将杨泽的出格行为控制在“需要严加管教的孩童”这一安全范围内。
而对内,对于那些无伤大雅的祸事,杨戬选择了默许甚至暗中平息。他派梅山兄弟悄悄去蟠桃园,用蕴含生机的灵液滋养受损的桃树;给瑶池仙娥送去有助于修炼的清净灵珠作为补偿;备上几坛窖藏仙酿,以个人名义向增长天王致歉,言明会加强对弟子的管束;至于老君那边的灵芝圃,更是亲自去了一趟兜率宫,与老君论道片刻,顺便提及童子看管不力之事,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化解。
这些举动做得隐秘而自然,既安抚了苦主,维护了天庭表面的和谐,又不动声色地护住了杨泽。那份深藏于冰冷外表下的回护,天庭中那些嗅觉敏锐的上位者,如太白金星、王母娘娘等,如何品不出来?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毕竟,一个无伤大雅的“顽童”,总比一个身份敏感、引人猜忌的“罪仙之后”要好处理得多。
而杨泽,则在这一次次“闯祸”与“受罚”的循环中,慢慢地、模糊地触摸到了舅舅的良苦用心。他开始明白,那看似冰冷的惩罚背后,是一种更为复杂和深沉的保护。他依旧会和哪吒一起去冒险,依旧会带着玉兔惹出些小麻烦,但他开始学会观察,学会在“闯祸”时,下意识地避开那些真正重要的、触碰不得的禁忌。他的性格在杨戬精心构筑的“严师”外壳保护下,越发开朗活泼,胆大心细,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学习着在天庭生存的规则与界限。
他以“杨戬故人之子”的模糊身份登场,却以其独特的、令人啼笑皆非的“闯祸”能力,成功吸引了各方注意,成为了天庭新一代中一个既让人头疼、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焦点”。只是这焦点之光,始终被笼罩在司法天神杨戬那片看似冰冷、实则温暖的阴影之下,得以安然无恙地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