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钱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感，将头上那顶象征着公权力的巡捕帽摘了下来。他随手将帽子放在身旁的红木圆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这个动作，仿佛也卸下了他巡捕官的身份，露出了内里那个精于算计、冷酷无情的灵魂！！！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在冰窖里淬炼了千年的寒光，穿透了包间里氤氲的茶香和烟雾，精准地锁定了坐在八仙桌对面的谭四！！！
谭四似乎并未受到刚才那一幕的影响。他好整以暇地靠在太师椅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悠闲。他从自己那件做工考究的绸缎马褂口袋里，摸出一个黄铜烟盒，打开，取出一根粗大的雪茄。他用银质的雪茄剪剪掉茄帽，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根细长的火柴，在火柴盒侧面的磷皮上，嚓”地一声划亮一道橘黄色的火焰！！！
火焰照亮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张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被带走的人与他素不相识。他慢悠悠地将雪茄凑到火焰上，均匀地旋转着炙烤，直到茄头燃起一圈明亮的红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郁的烟草味瞬间在包间里弥漫开来，与茶香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火药味的芬芳！！！
钱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做完这一整套仪式般的动作，仿佛在欣赏一个即将走向末路的囚徒最后的表演。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只是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无声地给谭四施加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终于，当谭四吐出第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时，钱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包间里虚假的平静：
“谭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向前迈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让谭四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冷意！！！
“你跟英国的洋鬼子，买了一批枪。”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谭四的耳边炸响。谭四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烟雾在他眼前缭绕，遮不住他眼中瞬间闪过的那一丝惊骇！！！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准备用来颠覆整个沪上地下秩序的王牌。他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连对接的洋行都选的是最不起眼的一家，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像是在读一份早已写好的报告，轻描淡写地将一切说了出来！！！
钱奎将谭四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他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缓慢而清晰：
想要从黄浦江运到沪上，下个月就到达。”他直起身，重新抱起双臂，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宣布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提前给你一个忠告。”他盯着谭四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你千万别让我抓到你，要不然！”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谭四全身，仿佛在丈量着囚服的尺寸，然后才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冰冷刺骨的语调说出了最后的话：”我保证，抓你去坐牢，让你把牢底坐穿！我劝你别生气，这里可是我们大夏国的地方，洋鬼子保不了你多长时间？我劝你识相一点！！！”
话音落下，包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桌上那杯清茶的袅袅热气，和谭四雪茄头上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色，在无声地对抗着。钱奎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帽子，重新戴回头上，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巡捕官模样。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包间里，只剩下谭四一个人。他手中的雪茄已经烧了很长一截的烟灰，却浑然不觉。他脸上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