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彩凤没有立刻回话,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在叹息。
“爹,”她转过身,看着父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刚毅的侧脸,终于不再掩饰,眼底藏着的那份焦虑和决绝清晰地流露出来。
“我就是放心不下。二牛这次是没事,可下次呢?”
她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
“边关那地方,您比我清楚,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好运气的!刀枪无眼,今天可能是流矢,明天可能就是埋伏!他这次能死里逃生,下次呢?
万一……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难道我还是要像这次一样,在家里干等着,等到天塌下来的消息传回来,除了哭和发疯,什么都做不了吗?”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我不愿意!爹,我真的不愿意!我是他媳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前头拼命,我在后头什么都指望不上,连他到底是死是活,是冷是热都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够了!”
钱镖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泪光和不容置疑的倔强,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还没灶台高,就跌跌撞撞跑到他放兵器的架子旁,踮着脚要去摸他那把沉重腰刀的小女娃。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眼神,摔了跤磕破了膝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咬着牙不哭出声,还要继续去够。
时光一晃,那个倔强的小女娃已经长这么大了,嫁了人,当了娘,可骨子里那份执拗和坚韧,一点都没变。
他的小凤儿啊,无论长到多大,在他心里,似乎还是那个需要他护着、陪着、看着她跌跌撞撞却从不服输的小丫头。
钱镖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酸涩得厉害。
他沉默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唉……”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支持,“你这丫头,这脾气,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抬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尽管如今的女儿已经比他还要高一点。
“行了,别一个人闷头瞎想了。爹还陪着你去。”
钱彩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爹?!……”
“怎么?嫌你爹老骨头不中用了?今日一早不是还求着让爹帮你找镖队吗?”钱老镖虎目一瞪,故意板起脸,随即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气。
“放心吧!你爹我走南闯北押镖的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边关那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正好,这次我就不托别人了,爹亲自带镖陪你去,也趁机活动活动筋骨,让道上那些老伙计们瞧瞧,我钱某人的刀,还利不利!”
他看着女儿,语气放缓,充满了慈爱和不容拒绝的坚定:“你一个人去,爹就是不放心。还是让爹继续陪着你,好歹有个照应。你公婆那边,我去说,这个面子,他们总会给的。”
“爹……”钱彩凤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知道,爹这不是冲动,是为了她。
有爹在身边,她心里那点因为前路未知而产生的不安,瞬间就被填满了。
“别哭哭啼啼的,”钱镖头粗声粗气地说,自己却也别过头去,飞快抹了下眼角。
“趁这几天,好好陪陪猪娃。我再去寻两个靠得住的后生徒弟,安排一下路线和脚程。咱们尽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