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院长想问的不是这个。
“是啊,包揽前四甲中的三席。”石院长的手指在光滑的书案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尤其是策论一科,见解深刻,对策老辣,远超他们平日的水准。便是与你那篇夺得次名的文章相比,在某些思路和框架上,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王明远,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老夫听闻,你前些时日,曾在嵩阳书院游学,与胡山长及其座下弟子,切磋交流甚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明远哪里还不明白?
那道关于豫西灾患治理的核心策论题,还有其它一些策论题的破题思路和解决方法,确实可以套用他之前在嵩阳书院交流时,被胡山长考校乃至私下与李华容等几位举子讨论时,所提出的一些源于前世的策论理念和框架!
当时他为了应对考校和交流,结合所见所闻,确实阐述过“预警机制”、“以工代赈的细化管理”、“吏治监督的民间参与”等较为新颖的想法。
没想到,嵩阳书院的同窗们竟然如此厉害,不仅完全理解吸收,还能在此次联考中举一反三,发挥得如此出色!
王明远心中感到一阵尴尬,连忙起身,再次躬身:“院长明鉴,学生之前在嵩阳书院游学时,确曾与胡山长及李师兄、赵师兄等就经世致用之学有过一些粗浅交流,所言不过是一时心得,班门弄斧。
若嵩阳诸位师兄因此次策论得益,学生实不敢居功,或许是诸位师兄本就才学渊博,恰与学生浅见有所共鸣,加以深化所致。若因此引起书院间……学生惶恐。”
他这话说得诚恳,既点明了可能的原因,又将功劳归于嵩阳学子自身,态度放得极低。
石院长见他反应如此之快,且态度谦逊,不矜不伐,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了几分。
他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坐下,不必惊慌。老夫叫你过来,并非是要怪罪于你。”
王明远心下稍安,重新落座。
“学问之道,本就在于交流切磋,互相启发。你能有那般见解,是你的本事;嵩阳学子能从中获益,是他们的机缘和悟性。
胡永年那小子,虽然面上严肃,怕是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岂会怪你?老夫更不会因此责难一个勇于发表见解的学子。”
石院长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调侃。
王明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
石院长看着他,继续道:“老夫今日叫你来,其一,是亲眼见见你这个能让嵩阳书院此次‘大放异彩’的年轻人。其二嘛……”
他略一沉吟,道:“是希望你在应天书院游学的这段时日,也能多与我应天书院的学子们交流交流。尤其是策论实务、经世致用之道,甚至……老夫还听说你于算学一道,亦有精妙之处?均可多多探讨。学习本就是互相砥砺,共同进步之事,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器。你以为如何?”
王明远闻言,立刻明白了院长的深意。
他连忙恭敬回应:“院长教诲的是,学生铭记于心。交流学问,本是游学题中应有之义,学生定当尽力,与应天诸位同窗共同研讨,互相学习。”
“好。”石院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抛出了一个让王明远心跳加速的承诺。
“老夫也不会让你白辛苦。你此次联考取得第二名,按规矩,本就可获得老夫点评文章的机会,此事照旧。此外……”
他指了指门外的书房:“老夫这里的些许藏书,你可尽情翻阅。便是此次联考头名那份奖励——老夫手书的《五经注疏及策论摘要》初稿,也存放在此间,你亦可随时借阅参详。中间若有任何疑难不解之处,亦可随时来此问询于老夫。如此安排,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