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对着那些冲来的玄天宫弟子，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一声。
那些前冲的、表情狰狞的玄天宫弟子，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全都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在云舟和林清婉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们的身体，从指尖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微小的黑色尘埃，被风一吹，便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一个响指，十余名玄天宗精英，灰飞烟灭。
云舟举着斧头，张着嘴，愣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超出理解的一幕。
做完这一切，永夜魔主才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墨色凤眸，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渊底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清辞推开云舟，站直了身体。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平静地与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不过数丈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正与邪、仙与魔的无形天堑。
“多管闲事。”
永夜魔主薄唇轻启，吐出了四个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沈清辞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他，看着这张俊美到妖异的脸，看着这双属于魔主的眼睛，可他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这层表象，看到那个被包裹在最深处的、属于苏九九的、脆弱的神魂。
永夜魔主被他看得有些不快，眉头微蹙：“你看什么？”
“你受伤了。”沈清辞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说的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呵，”永夜魔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点伤，不及本尊万一。”
他说的是事实，但落在沈清辞耳中，却让他眼神微微一黯。
“小九……她，怎么样了？”沈清辞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永夜魔主那份源自神魂深处的骄傲。
“她？”永夜魔主眼中的冰冷更甚，“她只是本尊暂眠的躯壳，是本尊的私有物。她的状态，与你何干？”
“她是我的……”沈清辞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是他的什么？师兄？朋友？还是……
在眼前这个喜怒无常、视万物为蝼蚁的魔主面前，任何身份的宣示，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云舟听得云里雾里，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我说……两位大佬，能不能先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小九九呢？她人去哪儿了？还有你，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指着永夜魔主，一脸的困惑与警惕。
永夜魔主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只是盯着沈清辞，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说法：“这具身体，快到极限了。”
他看得出来，永夜魔主看似强大，但每一次出手，都在急剧消耗着苏九九本就亏空的神魂与灵力。刚才那个响指，看似轻描淡写，恐怕已是强弩之末。再这样下去，苏九九的神魂，可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这句话，终于让永夜魔主的脸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不是愤怒，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更加阴沉的、仿佛领地被侵犯的愠怒。
因为沈清辞说的是事实。
他能感觉到，这具“容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排斥感，正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维持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有些吃力。
“那又如何？”他冷冷道，“本尊的事，无需你来操心。”
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似乎不愿再与沈清辞多说一句。
然而，他刚一转身，身体便是一个微不可查的踉跄。
那股源自苏九九身体本源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猛然上涌，冲刷着他的意识。眼前的景象，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与重影。
他强行稳住身形，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这一幕，精准地落入了沈清辞的眼中。
沈清辞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身形一动，便想上前扶住他。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便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他要扶的，是永夜魔主。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僵。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与僵持之中，永夜魔主那双深邃如夜的墨色凤眸，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那其中属于魔主的、君临天下的冰冷与威严，如同退潮般飞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一丝困惑，以及……一抹熟悉的、属于小狐狸的、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惊恐。
“唔……”
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嘤咛，从他口中逸出。
那不再是魔主低沉磁性的嗓音。
永夜魔主高挑修长的身体，猛地一软，直直地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正好，倒向了那个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的，沈清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