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底,已然化作一片邪气的海洋。
玄天宫主高举黑剑,整个深渊的阴寒死气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流,疯狂地涌入他手中的剑身。那柄原本就邪异的黑剑,此刻更是嗡鸣不绝,剑身上雕刻的无数鬼面仿佛活了过来,张开无声的嘴,发出神魂层面的凄厉哀嚎。
渊底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刮得人五脏六腑生疼。
“桀桀……感受到了吗?这才是‘神’赐予的力量!”玄天宫主的声音变得扭曲而沙哑,不再是单纯的人声,而是混合了无数怨魂的重叠嘶吼,“在这幽冥渊,我,就是主宰!”
他脚下的地面,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地化为焦黑的死地,所有骸骨都在这股力量下化为最精纯的死气,被他抽离,吸收。
远处的云舟用巨斧撑着身体,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快要被那股邪气撕碎,他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玄天宫主,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这家伙彻底变成怪物了!”
林清婉的嘴角挂着血丝,她强行运转天衍宗的心法护住心脉,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战场的另一端——那个黑袍曳地的身影。
永夜魔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三尺之内,自成一方领域,任凭外界邪气滔天,也无法侵入分毫。他握着魔鞭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脸上不见丝毫紧张,那双墨色的凤眸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审视的兴味,仿佛在欣赏一出不成气候的滑稽剧。
“主宰?”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漫天鬼嚎,“在本尊面前,你也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天宫主眼中的红焰暴涨,他发出震天的狂啸,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携着万魂嘶鸣之威,一剑斩下!
“魔狱·万魂噬!”
那一剑,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为之扭曲,无数张牙舞爪的怨魂虚影从剑身中挣脱而出,形成一道灰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地朝着永夜魔主撕咬而去。
这已非人间剑法,而是来自上古残魂记忆中的邪道禁术。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仙尊瞬间神魂俱灭的一击,永夜魔主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地抬起手,将手中的魔鞭向前一送。
“聒噪。”
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没有骇人的声势,只有极致的黑暗。那一点鞭梢,仿佛是世间所有光与声的终点,当它点出时,那道汹涌的怨魂洪流,竟在瞬间一滞。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在这一鞭之下凝固了。
下一刻,以鞭梢为中心,一个微小的、纯粹的黑暗漩涡凭空出现。那万千怨魂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那漩涡不由分说地尽数吞噬,连一丝涟和波澜都未曾掀起。
吞噬了万魂之后,魔鞭去势不减,精准地抽在了玄天宫主的黑剑剑脊之上。
“铛——!”
这一次的碰撞,声音清越,却蕴含着更加恐怖的毁灭之力。
两人脚下的地面,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深坑边缘的一切,无论是巨石还是骸骨,尽数碾为齑粉。
玄天宫主身形剧震,被这一鞭中蕴含的纯粹魔源之力震得倒飞出去,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握剑的虎口彻底崩裂,鲜血淋漓,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反观永夜魔主,依旧站在原地,衣袂翻飞,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
“不可能!”玄天宫主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手,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疯狂,“我的力量……‘神’的力量……怎么会……”
“神?”永夜魔主收回魔鞭,用一种看虫子般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残魂罢了,也配称神?你借来的,不过是它粪堆里的一点残渣,就让你产生了能与本尊抗衡的错觉?”
他言语间的轻蔑,比任何攻击都更能刺痛玄天宫主那颗早已扭曲的心。
“你找死!”
玄天宫主彻底陷入癫狂,他不再试图理解,只是遵循着战斗的本能,再次咆哮着冲了上去。黑剑在他手中化作漫天剑影,每一道剑影都夹杂着足以腐蚀灵力的邪气,从四面八方笼罩向永夜魔主。
永夜魔主似乎也失了戏耍的耐心,墨色的凤眸中寒光一闪,手中魔鞭舞动,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天幕,将所有剑影尽数挡下。
一时间,幽冥渊底,只剩下两道黑色身影的极速碰撞。
魔鞭与黑剑每一次交击,都会爆发出湮灭一切的能量,整个渊底的空间都在剧烈地震荡,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最初,永夜魔主应付得游刃有余。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鞭影如龙,总能以最小的代价,瓦解玄天宫主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他像一个优雅的猎手,在戏耍着一头发狂的野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对方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
每一次他将玄天宫主击退,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都会在几个呼吸之间,被浓郁的黑气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股来自上古残魂的力量,不仅邪恶,更带着一种近乎不死的诡异特性。
而他自己……
永夜魔主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这具“容器”的力量,正在缓慢地流逝。苏九九在寒潭中本就心神耗损巨大,又被寒气侵体,根基不稳。他这次的觉醒,本就是被动触发,能动用的力量远非巅峰。
每一次挥动魔鞭,每一次抵挡攻击,都在加速消耗着这具身体里本就不多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