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咀嚼骨头的“咔嚓”声，在死寂的骸骨之原上，被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个人的心跳，都仿佛被这声音攫住，随着它的节奏，一下，一下，绷得死紧。
那团蜷缩在骨山顶上的灰黑色毛茸茸轮廓，终于停下了动作。
它转过头。
没有预想中的狰狞面孔，也没有血盆大口。
那是一张……由无数更小的、扭曲的脸孔拼凑而成的脸。每一张小脸都只有指甲盖大小，皮包着骨头，双眼是两个空洞，嘴巴却咧到耳根，发出无声的尖笑。它们挤压在一起，蠕动着，构成了一副巨大而怪诞的肖像。
“呕……”云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行把涌到喉头的酸水咽了回去，脸色比脚下的白骨还要难看。
这东西，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让人掉san。
就在众人被这诡异景象震慑住的瞬间，那张由小脸组成的“脸”猛地张开，发出的却并非一声咆哮，而是成百上千道尖锐高亢的嘶鸣，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音浪！
“叽——！！！”
伴随着这刺耳的尖啸，那团毛茸茸的轮廓轰然炸开！
那根本不是什么单一的生物，而是一大群通体灰黑、皮膜干瘪的蝙蝠！它们之前紧紧地攀附在一起，伪装成一个整体，此刻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遮天蔽日地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是幽冥蝙蝠！”一名仙盟长老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们以怨气和死气为食，肉身坚逾精铁，寻常法术难伤！结阵！”
他的话音未落，那片黑色的“云”已经压到了近前。
这些幽冥蝙蝠每一只都有鹰隼大小，双翼展开足有数尺，但它们的翅膀并非肉膜，而是一种干枯的、如同破旧皮革的质地，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灰色纹路。它们的眼睛不是红色，而是两点幽幽的、仿佛会吸走灵魂的惨绿色火焰。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爪子和牙齿，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乌光，显然锋利无比。
苏九九身上散发出的那层能净化怨灵的金色光晕，在面对这些物理存在的怪物时，失去了之前的神威。蝙蝠群冲入光晕范围，虽然速度略有减缓，身上冒起丝丝黑气，显得极为不适，但它们并未像怨灵聚合体那般直接崩溃。
它们是实体！是饥饿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捕食者！
“乾坤正法，天光壁！”
两位仙盟长老反应最快，他们齐齐将法力注入手中的阵盘，两道金色的光幕拔地而起，在众人头顶交汇，形成一个半球形的护罩，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无数幽冥蝙蝠撞了上来。
“砰！砰！砰！砰！”
那声音不是血肉之躯的碰撞，而是无数铁锤砸在钢板上的闷响。金色的光幕剧烈地颤动起来，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每一只蝙蝠撞击的地方，都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和一缕腐蚀性的黑气。
“不行！它们数量太多了！”云舟看着头顶如同暴雨般砸落的黑色身影，头皮一阵发麻。
他一咬牙，手中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斩向蝙蝠最密集之处。
剑气精准地劈中了一只幽冥蝙蝠，却只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如同斩在玄铁之上。那只蝙蝠被巨大的力道震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随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调整姿态，再次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它的身上，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云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他妈是蝙蝠还是铁疙瘩？！”
“它们的弱点不是身体！”林清婉的声音冷静传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叠黄色的符箓，“它们的要害是神魂，攻击它们眼中的魂火！”
说话间，她指尖一弹，三张符箓成品字形飞出，在空中化作三团燃烧的烈焰，精准地射向三只幽冥蝙蝠的头部。
“噗！噗！噗！”
被烈焰符击中的蝙蝠，眼中的惨绿魂火剧烈摇曳了一下，随即熄灭。它们坚硬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如同石头一般从空中坠落，砸在骸骨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用！”云舟精神一振。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三只，也不是三十只，而是成千上万只。
解决了三只蝙蝠，立刻有三十只填补了空缺。蝙蝠群仿佛无穷无尽，它们疯狂地撞击着光幕，用利爪和尖牙撕扯着能量护罩。那刺耳的刮擦声，比它们的尖啸更让人心烦意乱。
金色光幕的裂纹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暗淡。
“师兄，我快撑不住了！”其中一位长老的额角已经布满汗珠，维持如此大规模的防御法术，对灵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另一位长老的脸色同样苍白，他沉声道：“清辞！云舟！林清婉！我们合力维持阵法，你们三人主攻，撕开一道口子，我们必须突围！”
“好！”云舟大喝一声，剑招再起，这一次他不再强求斩杀，而是将剑气化作一片剑网，专门笼罩向蝙蝠群的头部，试图干扰它们的视线。
林清婉双手掐诀，更多的符箓在她身前悬浮，雷电、冰霜、烈火，各种术法交织成一片绚烂的死亡之网，不断收割着漏网之鱼。
沈清辞的处境最为艰难。
他单手抱着苏九九，另一只手握着剑，无法施展精妙的剑招。他只能将灵力凝聚于剑身，一道道简洁而致命的月白色剑气，从他手中不断射出。每一道剑气都精准无比，如同一道道闪电，射入一只只幽冥蝙蝠的眼眶，将其魂火瞬间湮灭。
他的效率是最高的，但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苏九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刺穿神魂的尖啸，即便隔着他的身体和灵力护罩，也依旧传入了她的梦中。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无意识的呢喃从“冷”变成了细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这让他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