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从门缝里泄露出来。那是一种混合了鲜血、怨气、以及某种未知药剂的古怪味道，光是闻到，就让人的神魂感到一阵刺痛。
鸦的眉头终于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闪身进入门后，玄铁门又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眼前的一幕，让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也掀起了一丝波澜。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足有数个广场大小。空间里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是摆放着一个个巨大的、由特殊晶石制成的货架。
货架上，放着的不是丹药法宝，而是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左侧的货架上，是一排排透明的水晶容器，里面浸泡着各种诡异的器官。有还在微微搏动、布满魔纹的心脏；有生长着密密麻麻眼球的肝脏；还有一些属于强大妖兽、却被硬生生剥离下来的内丹，上面缠绕着黑色的怨气。
右侧的区域，则挂着一张张完整的人皮，皮上用金线绣着诡异的符文，似乎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品。更深处，还有一排排由白骨打造的笼子，笼中空无一物，但笼底暗红色的血渍和那深入骨髓的怨念，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囚禁于此的生灵，经历过何等恐怖的折磨。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商会仓库，而是一座邪修的材料工坊！
鸦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仓库，将所有物品的位置、数量、种类都牢牢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流出去，足以在修真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任务是调查资金来源，这些发现虽然惊人，却不是核心。他压下心中的震惊，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虚影，向仓库的最深处掠去。
在仓库的尽头，有一个被独立阵法隔开的小房间。阵法的等级极高，即便是鸦，也不敢轻易触碰。
他贴在阵法光幕旁，屏住呼吸，将一门千机楼秘传的听音术运转到极致。
房间内，隐约传来了两个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那批‘祭品’都处理干净了？”一个声音沙哑地问。
“回禀主事，都处理妥当了。玄天宫那边很满意，尾款已经结清，都按您的吩咐，换成了‘魂晶’，送往‘那个地方’了。”另一个声音显得十分恭敬。
“嗯，此事做得干净些，玄天宫如今是多事之秋，别让他们抓住我们的把柄。”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还有，‘那位大人’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大，需要的‘魂晶’数量比上个月又多了一成。你传令下去，让不能放过。”
“是！只是……主事，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黑鸦商会每年七成的利润都填进了无妄之海那个无底洞，至今连那位大人的面都没见过……这么下去，弟兄们心里……”
“住口！”沙哑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那位大人的‘苏醒’做准备。一旦那位大人重临世间，别说区区一个玄天宫，就是整个三界，都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我们今天的付出，将来都会得到千百倍的回报！”
“是，是！属下失言！”
房间内的对话到此结束。
阵法外，鸦的身形纹丝不动，但他的眼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玄天宫！祭品！无妄之海！那位大人！苏醒！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上。他终于明白了，黑鸦商会根本不是玄天宫的附庸，他们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玄天宫负责提供一些“便利”和“货源”，而黑鸦商会则负责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货物”，并将所得的利润，全部供给给一个藏身于无妄之海的、被称为“那位大人”的神秘存在。
而这个存在，似乎是一个正在等待“苏醒”的上古残魂！
信息量太过巨大，鸦不敢再停留。他悄无声息地原路退回，比来时更加谨慎。
当他再次回到地面，融入墨城深沉的夜色中时，一道指令已经通过千机楼无所不在的网络，以光一般的速度，传向了仙盟主峰。
……
仙盟，客院。
苏九九依旧坐在石阶上，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的夜鸦，不知从何处飞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头顶的松树枝干上。它歪着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了看院中闭目打坐的沈清辞，然后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极其短暂而沙哑的鸣叫。
“呱。”
一根漆黑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从它翅下轻轻飘落，精准地掉向苏九九的方向。
苏九九抬起手，仿佛只是为了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那根羽毛便落入了她的掌心，随即消失不见。
夜鸦扑棱着翅膀，再次融入了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海量而冰冷的信息，瞬间涌入苏九九的识海。
邪器材料、人皮祭品、白骨囚笼……一幕幕阴森可怖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当她“看”到那最后的对话，听到“上古残魂”、“苏醒”这些字眼时，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原来，玄天宫背后，还藏着这样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青丘的灭族，玄天宫的疯狂，黑鸦商会的残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那个即将苏醒的上古残魂有关。这不再是单纯的宗门恩怨，而是一场席卷三界的巨大阴谋。
巨大的震惊与愤怒，让她周身的气息出现了刹那的紊乱。一股不属于她本体的、冰冷而锐利的气息，从她身上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打坐的沈清辞，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穿过沉沉夜色，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九九，”
“你身上的味道……刚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