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不知为何,这股干净的气息,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厌恶,反而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像在某个被遗忘的、遥远的梦境里,曾经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清冽,干净,带着一点点暖意。
这念头一生出来,便被他自己立刻掐灭了。
荒谬。
本尊的记忆里,从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沈清辞受伤的左肩。那里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衫,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淌。伤口周围,萦绕着一丝极为淡薄的、属于玄天宫那人的剑气,正在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你,是为了保护它,才受的伤?”魔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他口中的那个“它”,指代不明。
沈清辞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身体微微侧过一个角度,用一种更周全的姿态,将自己身后那片空无一人的地方,护得更严实了些。
这是一个无声的回答,态度却无比明确。
魔主的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色。
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过无数生灵。见过为利益背叛的,见过为恐惧屈膝的,见过为力量疯狂的。像眼前这样,明知实力悬殊,却依旧选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守护一个……嗯,一个刚刚还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魔物”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是愚蠢?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沈清-辞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的那尊高大的九尾狐祭台。祭台冰冷,石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不知是青丘狐族的,还是方才那些玄天宫弟子的。
对了,狐狸。
魔主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悬崖边第一次出现时,他似乎就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狐狸毛的味道。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这一次,落在了沈清辞的脚边。那里,因为方才的打斗,衣袍翻飞,露出了一小截毛茸茸的、雪白的……尾巴尖?
不,不是尾巴。
是一件狐裘披风的下摆。那披风似乎是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魔主的眼神,在那一小撮柔软洁白的狐毛上,停留了足足三息的时间。
一股更加强烈的、无法言说的烦躁感,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超出他掌控,让他感到陌生的情绪。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最终,他的指尖,还是朝着沈清辞的方向,缓缓伸了过去。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以为对方要动手了。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袭向他的要害,也没有凝聚任何魔气。它只是穿过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目标明确地,停在了他受伤的左肩上方。
指尖离伤口只有寸许的距离。
沈清辞甚至能感觉到,从那指尖上散发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魔主没有再进一步。他只是悬停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沈清辞肩上那股属于李延的、阴狠的剑气,在魔主的指尖靠近的刹那,仿佛遇到了天敌,开始剧烈地颤动,发出一阵无声的哀鸣,随即,竟被那股冰冷的魔气,一丝丝地抽离、吞噬、消融。
盘踞在伤口中的阻碍消失了,沈清辞立刻感觉到一股轻松,体内的木系灵力立刻涌向伤处,开始快速修复受损的经脉和血肉。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袍男人。
他……在帮自己疗伤?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他觉得无比荒谬。一个魔气如此恐怖的存在,为何要帮他?
魔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个丹修身上的清灵气息,和他伤口里残留的那道驳杂剑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而那股让他感到熟悉的,正是前者。
“你身上的味道……”魔主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清的困惑,“很特别。”
他凝视着沈清辞,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了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清冷,坚韧,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孤松。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