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眼中,却没有绝望。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毫无知觉的苏九九,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小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忽然笑了笑,有些自嘲。
自己一个追求清静无为的丹修,怎么就卷进了这种生死漩涡里?
或许,从在山林里初见那只傻乎乎撞到树上的小狐狸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罢了。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在镇山印即将落下的最后一瞬,他猛地翻过身,将苏九九死死地护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
他将自己,当成了最后的盾。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峡谷中猛然炸开。
镇山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沈清辞的背上。
那一瞬间,沈清辞周身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护体灵光,连一个呼吸都没能撑住,便如被巨锤砸中的琉璃,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
紧接着,那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量,便尽数倾泻在了他的血肉之躯上。
“噗——”
沈清辞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爆。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狂喷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也溅湿了苏九九的衣襟。
他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被狠狠砸进地面,坚硬的岩石地面以他为中心,龟裂开一个数丈大小的深坑。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的所有感知。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背骨断裂的声音,能感觉到经脉被狂暴的灵力寸寸撕裂的痛楚。
但他的双臂,却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他像一棵被雷霆劈中的老松,哪怕躯干已经断裂,枝叶已经焦黑,却依旧固执地,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树下的幼苗撑起一片小小的、摇摇欲坠的天空。
冲击的余波向四周扩散,卷起漫天烟尘。
烟尘散去,深坑之中,景象凄惨。
沈清辞趴在坑底,背后的衣衫早已碎裂,露出的脊背血肉模糊,一道巨大的掌印深深烙印其上,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 而在他用身体护住的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苏九九毫发无伤。
她只是被剧烈的震动惊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沉浸在昏迷之中。
“嗯?”
陆万里缓缓降落在深坑边缘,看着坑底的景象,眉头微微皱起。
他有些意外。
他那一掌,足以将一座小山头夷为平地,这个筑基期的丹修,竟然没被直接拍成一滩肉泥?
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死透?
“哼,倒是比想象中要硬气一些。”他冷哼一声,眼中的杀意却更浓了。
这种宁死也要保护同伴的“情谊”,在他看来,是世上最愚蠢的东西。
他抬起脚,准备走下深坑,先一脚踩碎这个丹修的脑袋,再来处理那只小狐狸。
可就在这时,坑底那个本该动弹不得的沈清辞,竟用那双还在不住颤抖的手臂,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试图重新站起来。
他每动一下,背后的伤口便会涌出更多的鲜血,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冷汗混着血水,从他苍白的额角滑落。
可他,依旧在挣扎着,想要挡在苏九九的身前。
“还想站起来?”陆万里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讥讽道,“本长老就喜欢你这种眼神,明明弱小得可怜,却偏要装出一副不屈的样子。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的。”
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慢慢折磨那只小狐狸。他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被一点点摧毁,让他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这,才是对这种愚蠢的“守护”,最好的报复。
陆万里不再理会摇摇欲坠的沈清辞,他伸出枯瘦的手,一股吸力凭空产生,直接抓向了被沈清辞护在身后的苏九九。
“不……”
沈清辞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他想要阻止,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枯瘦如鹰爪的手,离那个毫无防备的女孩越来越近。
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陆万里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九九衣角的刹那。
那片被沈清辞的鲜血浸染的、苏九九胸前的衣襟,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芒很奇特,既非灵光,也非魔气,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情报与讯息的、智慧的光。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悉万物、算尽苍生的气息,从苏九九的身上,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