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厚重、低沉,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锈迹斑斑的玄铁穹顶,死死地扣在大地之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没有日月星辰轮转,没有云舒云卷,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灰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混合了万年金属锈蚀的腥涩、古老尘土的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无数兵器崩毁、生灵陨落时留下的悲凉与不甘的意志,吸入一口,都让人觉得肺部冰冷刺痛。
脚下的大地,是那种仿佛被无尽鲜血浸透、又历经岁月风化后形成的暗红色,干裂、坚硬、贫瘠,踩上去发出“咔嚓”的细微声响,如同踩碎了无数枯骨。目光所及,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而最为触目惊心,足以让任何初临此地者心神震撼的,是这片广袤无垠的暗红大地上,那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以各种姿态存在的……残剑!
它们或笔直地插入大地,如同不甘倒下的战士墓碑;或斜斜地倚靠着同伴的残骸,仿佛力竭而亡前的最后支撑;或干脆从中断折,剑尖与剑身分离,散落一地,如同被肢解的尸体;更有甚者,扭曲成了麻花状,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承受的恐怖巨力。这些剑,形态千奇百怪,制式包罗万象,有宽厚如门板的巨剑,有纤细如柳叶的软剑,有装饰华丽、镶嵌着早已黯淡宝石的贵族佩剑,也有古朴无华、只剩杀戮本质的战场凶器。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残破,以及随之而来的死寂。
剑身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与蛛网般的裂纹,许多早已失去了锋利的刃口,只剩下扭曲变形、毫无灵性光辉的金属残骸。不少剑柄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与剑锈融为一体的可疑污渍,或是缠绕着早已风化破碎、一触即碎的布条。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永恒地矗立或躺倒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汇聚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属丛林,无声地呐喊着曾经的惨烈搏杀与辉煌逝去。
一股浓郁得几乎成为实质的悲凉、绝望、愤怒、以及最为凌厉的残缺剑意,如同无形的、冰冷的雾气,弥漫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地侵蚀着闯入者的心神。这些剑意,虽然因为剑体的彻底残破而失去了大部分主动攻伐的锋芒,但那股沉淀了无数岁月、凝聚了无数持剑者最后执念的死寂与哀伤之气,却更加摄人心魄,直指道心。置身其中,仿佛能听到无数神兵利器在崩断前发出的最后不甘哀鸣,能感受到它们的主人在陨落刹那的那份滔天恨意与无尽遗憾。
“随机传送?上来就给我扔到这种极品阴宅风水宝地?”郝仁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立刻明白了现状。流云剑宗这试剑秘境果然名不虚传,一进来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直接将团队打散,扔到不同区域自生自灭。他迅速环顾四周,视野所及,除了无穷无尽的残破兵刃和荒凉的血色大地,再无任何活动的身影,更不见叶辰那孤直的青衫和苏璇清冷的蓝裙。
“啧,开局就落单,还是在这种鸟不拉屎、鬼气森森的地方。”郝仁撇了撇嘴,脸上却并无多少惊慌失措。他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依赖团队行动的乖宝宝,独来独往、于绝境中寻找乐趣(或者说制造乐趣)才是他的常态。混沌道基赋予他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混乱与未知的适应力。
他首先尝试联系队友。意念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刻画着青岚宗独特云纹、质地温润的传讯玉符。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玉符表面亮起一层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白光,微微震颤着,试图与远方的同源符箓建立联系。然而,那光芒就如同风中残烛,始终无法稳定下来,更无法指向某个明确的方向。符箓传来的反馈模糊而混乱,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缠绕、干扰,根本无法传递出任何清晰有效的坐标或信息。
“果然有极强的干扰。”郝仁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等传承数千年的宗门重地,若没有点限制通讯、增加探索难度的手段,那才叫奇怪。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秘境空间中充斥着的各种混乱、狂暴、死寂的剑意残余,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细微的空间波动,共同构成了一张无形而强大的干扰网,严重阻碍了神识的远距离探查和传讯符的精准定位。或许,只有在极近的范围内,比如百丈之内,传讯符才能勉强发挥作用,但像现在这样被随机抛飞到秘境不同角落,想要靠这玩意儿汇合,无异于大海捞针。
果断放弃了立刻寻找叶辰和苏璇的不切实际想法,郝仁开始冷静而迅速地分析自身处境。
第一百三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