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个腌得过头的咸蛋黄,软趴趴地挂在山脊线上,把靠山屯的破屋烂瓦都涂上了一层廉价的橘色。屯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条瘦骨嶙峋的鬼手,悄悄摸向屯子里。
“咕噜噜——” 这声音不是来自肚子,而是来自李昂肩头那个用麻绳捆着、随着他脚步晃荡的黑乎乎丹炉。炉壁上还沾着上次炼臭气弹留下的可疑黄绿色污渍。
李昂脸上抹着均匀的锅底灰,身上套着件从废弃窝棚里捡来的、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破袄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从煤堆里扒拉出来的难民。跟在他身后的阿土也好不到哪儿去,小脸煞白,一步三回头,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三少爷,咱……咱真要去赵里正家啊?”阿土的声音带着颤音,在寂静的屯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废话!不找他找谁?就他家地最肥……呃,是最需要肥料!”李昂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摸到赵里正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瞧。
院子里,赵里正正蹲在地上,对着几筐干瘪瘦小的土豆发愁,脸上的皱纹挤得像颗风干的老核桃。旁边几只瘦鸡有气无力地啄着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米粒。
李昂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但在锅底灰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的笑容:“赵……赵老丈,叨扰了!”
赵里正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警惕地抓起旁边的锄头:“你……你们是干啥的?!”
“老丈莫慌!”李昂赶紧摆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我们是过路的,遭了灾,想讨碗水喝。顺便……晚辈看您这庄稼,似乎欠点肥力?”
赵里正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李昂肩上那个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家物事的丹炉:“欠肥力?这年头,谁家不欠肥力?你们有肥料?”
“有!当然有!”李昂把丹炉“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实不相瞒,晚辈家传秘法,擅长炼制一种……‘天地精华肥田丹’!专治地力不足,能让庄稼起死回生!”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赵里正的反应。只见赵里正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看傻子一样的怜悯:“后生,你是饿糊涂了吧?还肥田丹?俺只听说过吃药丸,没听说过地也吃药丸的!”
李昂心里骂娘,表面却信誓旦旦:“老丈有所不知!此丹非彼丹!乃是以草木精华,辅以独门手法炼制,能直接融入土壤,激发地力!您若不信,晚辈可免费为您家这块菜地试上一试!若无效,分文不取,扭头就走!若有效……您随意给点口粮就行!”
他指着院子里那一小片蔫了吧唧的菠菜地。死马当活马医,先找块小的试手。
赵里正将信将疑,但看李昂说得煞有介事,又不要钱,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了点头:“成吧,就那块菠菜地,你折腾去吧。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把俺的菜弄死了,可得赔!”
“放心!包在晚辈身上!”李昂心中暗喜,立刻行动起来。他让阿土帮忙生火,自己则从随身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药材”——主要是草木灰、碾碎的枯树叶、还有一些挖来的蚯蚓干(据《杂物志异》记载能松土)。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丹炉,又装模作样地加了点清水,然后开始……拉风箱。
很快,丹炉里冒出了熟悉的焦糊味和青烟。赵里正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眉头皱得更紧了。屯子里几个好奇的村民也被烟雾吸引过来,围在院门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干啥呢?烧窑呢?”
“听说是在炼啥……肥田丹?”
“扯淡吧!地里撒点粪不就完了,还炼丹?我看这俩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