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如何,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迈步走出了静思院。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主动走出这个院子。虽然目的地是龙潭虎穴。
清晨的李家大院已经开始苏醒,有仆役开始走动。他们看到李昂,无不露出惊讶和鄙夷的神色,纷纷避让开来,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之源。李昂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按照记忆中原主对家族路径的模糊印象,朝着西市方向走去。
天风城的西市,是混乱、贫穷与罪恶的代名词。街道狭窄肮脏,两旁挤满了低矮破旧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脂、腐烂食物和某种不明来源的酸臭气味。各种奇装异服、面目凶悍的人物随处可见,赌坊、妓馆、地下酒肆的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李昂这身虽然旧但料子尚可的衣衫,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打量。他强忍着不适,低着头,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那条挂着黑蛇灯笼的巷子。
巷子深处,一扇黑漆漆的木门紧闭着,门前的地面油腻污秽,两个穿着短打、露出精壮胳膊、眼神凶狠的汉子正靠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这里就是毒蛇帮的赌坊后门。
李昂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干涩感,朝着那扇门走去。
离门还有十来步远,那两个汉子就注意到了他,警惕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他身上。
“站住!干什么的?”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厉声喝道,声音沙哑难听。
李昂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两位大哥,在下李昂,应莽爷之约,特来拜见。”
“莽爷?”刀疤脸上下打量着李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轻视,“就你?莽爷会约你这种小白脸?约你干嘛?”
“确有要事相商,是关于西边砖窑的线索。”李昂重复着关键词。
另一个汉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刀疤脸耳边低语了几句。刀疤脸脸色稍缓,但依旧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着!莽爷还没起来呢!”
李昂不敢多言,只能退到巷子对面一个相对干净的墙角,默默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再次变得无比缓慢,那两个汉子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如同针扎般落在他身上,周围偶尔经过的行人也投来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种等待,无疑是一种心理上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黑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穿着绸衫、剔着牙、睡眼惺忪的胖子探出头来,对门口两人嘟囔了句什么。
刀疤脸这才转过头,对着李昂没好气地喊道:“喂!那个姓李的!进来吧!莽爷叫你上去!”
李昂的心猛地一跳,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各种难闻气味的空气,挺直了腰杆(尽管腿有些发软),迈步走向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黑门。
门内是一条狭窄、昏暗、陡峭的木楼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汗臭和隔夜酒液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楼梯上方传来隐约的喧哗声和骰子碰撞的声响。
李昂跟着那个胖子,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楼梯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平台,一扇虚掩着的门后,就是赌坊的喧嚣核心。胖子推开门,示意李昂进去。
李昂迈过门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各色赌徒,围着几张赌桌大呼小叫,烟雾缭绕。而在房间最里面,用一道简陋的屏风隔开了一小片区域。
莽爷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色阴沉,手里把玩着两颗光滑的铁胆,发出“嘎啦嘎啦”的摩擦声。他显然一夜没睡好,眼袋浮肿,但眼神却更加凶戾。昨晚见过的几个打手则站在他身后,如同凶神恶煞。
看到李昂进来,莽爷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小子,你最好真有什么‘重要发现’。不然……哼哼,老子正好缺个沙包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