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淡青色的纱，缠在新栽的灵木柱上。柱身泛着初生的浅青光晕，表面凝结的露珠顺着木纹缓缓滑落，滴在刚冒头的嫩草叶上——那草叶是昨夜才从土里钻出来的，芽尖还带着鹅黄色，沾着的露珠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在绿毯上的碎星。这是灵脉核心恢复后，山谷里最先冒头的生机，连空气里都带着一丝清甜的木灵之气，混着星银气特有的微凉，沁人心脾。
张天石坐在灵脉青石上，这石是灵脉主干滋养了千年的老石，表面泛着温润的玉光，坐上去能清晰感觉到灵脉的“呼吸”。他指尖流转着银青色的灵力，正将最后一缕星银气缓缓融入万灵之力——那星银气是从灵脉核心带出的本源气息，细如发丝，却带着灵脉最纯粹的脉动，在他掌心化作一道银线，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经脉壁被滋养得愈发通透，连之前被蚀灵之力留下的细微裂痕，都在银辉中渐渐愈合。
身侧的光剑斜插在石缝里，剑鞘上的金蓝纹路已彻底与银辉交融，剑脊处隐约浮出一道极细的星纹，像被月光刻上去的痕迹——这是星灵之力与灵脉本源共鸣的证明。张天石闭上眼，能“听”到灵脉深处传来的低吟，那声音绵长而稳定，像山涧清泉的流淌，又像古树根系的舒展，每一次脉动，都有淡青色的灵气顺着地穴入口溢出，缠绕在他指尖，与他的万灵之力轻轻呼应。
“又在跟灵脉‘说话’？”
林婉儿的声音从晨雾中传来，带着一丝轻快。她提着一只竹篮，篮子是星灵族特有的“星竹”编的，泛着淡淡的金纹，里面铺着银叶，整齐码着十几株星灵草。草叶狭长，泛着淡金色的光，叶尖挂着星露，那是昨夜星灵树凝结的星力所化，落在草叶上，还在微微颤动。
她走到张天石身边，轻轻坐下，星竹篮放在两人中间，立刻有淡淡的星香飘出。林婉儿捏起一株星灵草，递到张天石鼻尖：“你闻，这草吸了三日星银气，灵气比往常浓了三倍，叶肉里都藏着星力。方才用星露洗过，正好用来炼制凝星丹，帮你稳固万灵之力——你这新融的星银气虽强，却还没彻底扎根，贸然动用容易虚浮。”
张天石睁开眼，指尖触到星灵草的叶片，冰凉柔滑，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流动的星力像细小的溪流，与自己体内的银青色灵力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连带着光剑上的星纹都亮了亮。他笑了笑，抬手将那株星灵草轻轻别在林婉儿耳后，淡金色的草叶衬着她白皙的脸颊，格外好看：“还是婉儿心细。倒是你，本源珠前几日耗损那么大，不多歇会儿，跑出来采草？”
林婉儿脸颊微红，抬手将草叶取下，指尖摩挲着叶片边缘，却没舍得丢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夹进了随身携带的星灵古籍里——那古籍的封皮是用星灵树的老皮做的，泛着深褐色，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星灵草，都是她之前收集的。“星灵树的本源之力在慢慢醒，本源珠也跟着缓过来了，昨夜打坐时，本源珠还主动吸了些星露，现在已恢复三成。倒是整理古籍时，在最后一页夹层里，摸出了这段被撕掉的残页，上面的字……看得人心里发沉。”
她将古籍摊在膝头，小心地翻开最后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残页。残页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刻意撕扯过，只剩下中间三分之一的内容，字迹是上古星灵族的篆体，许多地方已模糊成墨团，只能勉强辨认出几行断断续续的字：“灵蚀者非邪，乃守”“灵脉失衡，守护者化蚀”“星灵与守脉者，共掌平衡”“混沌外泄，非蚀之过，乃衡之破”。
残页的右下角，画着一幅用星墨勾勒的简笔画：两个穿着上古服饰的人影并肩而立，左侧那人穿着星纹长袍，手持一枚刻满星芒的法器，正是星灵族的“引星杖”；右侧那人穿着玄色短打，腰间系着刻有蚀灵符文的令牌，手掌按在一根粗壮的灵脉主干上，掌心泛着淡黑色的光；两人中间，是一道黑色的裂缝，裂缝边缘刻着一圈复杂的符文，标注着“平衡之隙”，裂缝里隐约能看到一丝灰色的气，被淡金与淡黑两道光牢牢锁住。
“守脉者？”张天石凑过去，指尖轻轻拂过残页上的玄色人影，能感觉到纸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蚀灵之力，与之前灵蚀者身上的气息同源，却温和得像水，“之前星灵族的古籍里，从未提过这个族群。难道我们之前遇到的灵蚀者，不是邪物，反倒是守护灵脉的存在？”
“我初看时也不信。”林婉儿指尖泛起一缕极淡的星芒，像萤火虫般落在残页上，星芒渗入纸页，那些模糊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了几分，连笔画间的裂痕都亮了起来，“你再看这里——‘灵蚀者，上古守脉者所化。昔年混沌入侵，灵脉将溃，守脉者以身引蚀，纳混沌之污于己身，化蚀灵之力，镇于灵脉核心，筑平衡之隙，阻混沌外泄，以护修仙界根基’。”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以身引蚀”四个字，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还有这句，‘星灵族与守脉者，订万世盟约：星灵掌引星之力，固守脉之封；守脉者掌蚀灵之力，镇混沌之隙。二者相生，方保灵脉无虞’。三百年前骨主解封时，震裂了灵脉核心，守脉者的封印也跟着出了缺口，蚀灵之力才会外泄感染修士。我们之前毁掉的‘灵蚀者本源核心’，恐怕……就是守脉者用来镇压混沌的关键。”
“我们毁了守护者的封印？”张天石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掌心的银青色灵力不自觉地涌动，连带着灵脉青石都微微震颤。他想起之前在地宫看到的灵蚀者虚影，想起那些被蚀灵之力感染的修士，想起自己一剑劈碎本源核心时的决绝——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搞错了，那些被他们当成“邪物”斩杀的灵蚀者，竟是用自身献祭，守护了修仙界数万年的守脉者。
林婉儿也跟着站起，刚想再说些什么，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轰隆——！”
地穴入口处的淡青色灵雾瞬间炸开，一股浑浊的气流像被激怒的黑龙，从地穴中喷涌而出。那气流一半是灰黑色，一半是淡青色，灰黑色的部分像墨汁滴入清水，快速吞噬着周围的灵气，所过之处，空气都变得滞涩起来，连朝阳的光芒都被染得暗淡。
东侧防线的灵木柱首当其冲。原本泛着浅青光晕的柱身，先是顶端的青光快速褪去，露出苍白的木色，紧接着，一道细小的裂纹从柱顶蔓延而下，裂纹中渗出灰黑色的气，柱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发黑，原本坚韧的木材像被虫蛀过般，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木灵之力从裂纹中疯狂流失，化作一缕缕淡青色的烟，被地穴中涌出的浑浊气流吸走。
“不好！灵脉失衡了！”
玄松真人的声音从东侧传来，带着惊慌。他正握着灵木杖，试图将木灵之力注入灵木柱，杖尖刚触到柱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住，灵木杖上的淡青色光芒瞬间被抽走大半，杖身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细小的裂痕。玄松真人脸色骤变，想收回灵力，却已来不及——浑浊气流中爆发出一股推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将他掀飞出去。他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灵木杖脱手落在地上，杖头的木灵晶瞬间黯淡，裂纹顺着杖身蔓延，彻底失去了灵力。
张天石和林婉儿瞬间冲至地穴入口。
只见地穴深处，原本纯净的灵脉灵气已变得浑浊不堪，淡青色的灵气中混杂着大量灰黑色的混沌之力，像一条扭曲的双色巨龙，在穴中盘旋嘶吼。灵脉核心的位置，原本闪耀的星银气已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个漆黑的空洞，混沌之力正从空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地穴蔓延，在地面上汇成一道灰黑色的溪流，溪流所过之处，刚冒头的嫩草瞬间枯萎，化作灰黑色的粉末，坚硬的岩石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洞中有灰黑色的气缓缓渗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虚无”气息——那是连灵力都能吞噬的混沌之力。
“是混沌之力！”
苏清月提着药鼎快步赶来，鼎中还熬着净灵汤，此刻却顾不上关火，直接将药鼎放在地上，掌心燃起净灵圣焰。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试图挡住混沌之力的蔓延，可圣焰刚触到灰黑色的气流，就像遇到了寒冰，火焰边缘瞬间变得黯淡，原本丈高的火舌快速缩成一尺多长，只能勉强在身前形成一道脆弱的火墙，火墙上的圣纹不断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被缓慢消融。
“灵脉核心失去了守脉者的封印，混沌之力从灵蚀之渊涌进来了！”苏清月的脸色苍白，圣焰的消耗远超她的预料，额角渗出冷汗，“这混沌之力比蚀灵之力更可怕，它能吞噬一切灵力，连净灵圣焰都只能勉强抵挡。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山谷的灵气都会被污染，混沌之力会顺着灵脉蔓延，不出三日，就能扩散到南域，到时候……”
她没说完，雷擎和雷灵已带着几名雷罚山弟子赶来。雷擎手中的雷罚晶泛着浓郁的紫光，刚靠近地穴入口，就猛地震颤起来，晶中的雷力像被磁石吸引般，朝着混沌之力涌去。“嗤啦”一声，一道紫色的雷弧从晶中射出，刚触到灰黑色气流，就被瞬间吞噬，连一丝声响都没留下，雷罚晶的紫光瞬间黯淡了大半，表面浮现出一层灰黑色的印记，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污垢。
“混沌之力能吞噬一切灵力，普通的防御根本没用！”雷擎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尝试着催动雷力，却发现雷罚晶中的灵力运转变得异常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雷灵握着小雷晶，站在父亲身边，试图用自身雷力支撑起一道雷盾。淡紫色的雷纹在她身前交织，形成一道半人高的光盾，可混沌之力一触到雷盾，光盾就剧烈震颤，雷纹快速消散，雷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握着雷晶的手都在发抖：“父亲，这力量……它在吸我的雷力！”
赵炎扛着焚星灵玉斧，大步流星地冲过来，斧刃上燃起金红色的火焰，那是焚天谷最烈的“焚灵火”，连邪犀王的鳞片都能烧穿。他怒吼一声，抬手将巨斧劈向地面的混沌溪流：“俺就不信烧不掉你这邪玩意儿！”
金红色的火焰落在灰黑色溪流上，却没像往常一样燃起熊熊大火，反而发出“噗”的一声，像水滴入热油，火焰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灰黑色的烟，飘了没几寸，就被混沌之力重新吸了回去。赵炎愣住了，瞪着空荡荡的斧刃，一脸不敢置信：“俺的火……俺的焚灵火怎么灭了？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