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季长庚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树屋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阿月脸上的惊异尚未散去，又添上了一层凝重。而季长庚，则像一个冷酷的、等待最终审判的神明，平静地看着我，也看着我身后的幕玄辰。
那个选择，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我的心头。
江山，还是爱人？
一个强大却短命的帝王，还是一个能相守白头的凡人？
这个问题，太过残忍，也太过沉重。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想要告诉他，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天下，什么皇位，我只要他好好地活着。
可是，我的目光在触及幕玄辰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血色，正一寸一寸地褪去，化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那双曾有过睥睨天下之志的、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茫然、荒诞，以及被整个世界背叛后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所有的骄傲、他背负的责任、他毕生的追求、他与生俱来的宿命……都在刚才那短短几句话中，被彻底击碎，沦为了一个荒唐、可悲的骗局。
他的“龙气”，不是天命，是绝症。
他的皇族血脉，不是荣光，是诅咒。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替他做出选择？
剥离龙气，意味着他将彻底沦为凡人。他将失去问鼎天下的最大资本，失去与影宗、与盘踞在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抗衡的力量。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他为这个国家所描绘的蓝图，都将化为泡影。这对心高气傲的他而言，与杀了他何异？
可若不剥离……
一想到他会被那所谓的“龙气”活活撑爆，神魂俱灭，一想到我们之间所剩的时间，可能只有短短几年，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野心、他的责任、他对我的爱，还有那死亡的阴影，在他心中疯狂交战。我能看到他紧握的拳指节泛白，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如铁，能看到他眼底风暴汇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这是他的人生，他最重要的抉择。
我闭上眼，不忍再看。我的心，比当初在圣池中被两股力量撕扯时，还要痛苦千万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幕玄辰，动了。
他没有回答季长庚，甚至没有再看那个揭示了残酷真相的“疯子”一眼。他迈开脚步，径直向我走来。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我睁开眼，不解地望着他。
我看到，他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绪——挣扎、痛苦、不甘——都在向我走来的这短短几步路中，尽数沉淀、消融，最终，化作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于献祭般的决绝与……温柔。
他走到我的面前，无视了另外两人的存在，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我那只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如火。
“卿卿，”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一切风暴的坚定，“我的天下，不能没有你。”
我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下意识护在怀中的衣物，那里，藏着与我性命交关的星石碎片——“低语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