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诗仙(1 / 2)

庆国京都的秋夜,总是裹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凉意。皇宫西侧的凝芳殿内,却暖意融融,灯火如昼。殿外汉白玉栏杆上缠绕着彩绸,殿内鎏金烛台映得满室生辉,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香气弥漫,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奢华的意味——这场专为北齐文坛领袖庄墨韩设的接风宴,规格之高,足以见庆帝对北齐这位“文宗”的重视。

范闲坐在宴席偏左的位置,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酒盏边缘。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纹云卷,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目光扫过殿内,庆国朝堂的文武百官大多在场,太子与二皇子分坐两侧,眼神里藏着各自的心思,而主位旁坐着的,便是此次宴席的主角——庄墨韩。

这位北齐文宗已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袍,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眉宇间带着文人特有的清傲。他刚入殿时,庆国官员纷纷起身致意,唯有范闲只是微微颔首——倒不是他故意无礼,实在是这位“文坛领袖”的名声,在他听来总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清高,远不如杜甫李白那般让他心生敬意。

酒过三巡,庆帝端着酒盏笑道:“庄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朕听闻先生学识渊博,尤擅诗词,今日正好让朕的臣子们见识见识北齐文风。”

庄墨韩放下玉如意,微微欠身,声音苍老却清晰:“陛下谬赞。老臣此次来庆国,一是为两国邦交尽绵薄之力,二是听闻庆国近来出了位‘才子’,以一首《登高》名动京都,心中好奇,想来见识一番。”

这话一出,殿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范闲身上。范闲心里一动,隐约觉得不对劲——庄墨韩刚到京都,怎么就偏偏提起《登高》?他正想开口,却见庄墨韩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只是老臣近日细品那首《登高》,却发现其中字句,竟与先师当年未传世的手稿如出一辙。范闲大人,你这首诗,怕不是‘借鉴’了先师的遗作吧?”

“抄袭”二字虽未明说,可意思再明显不过。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官员们面面相觑,太子眉头微蹙,二皇子则端着酒盏,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谁都知道《登高》是范闲的“成名作”,如今被庄墨韩指着鼻子说是抄袭,这可不是小事——若坐实了抄袭之名,范闲不仅会身败名裂,庆国文坛更是会沦为北齐笑柄。

范闲却没恼,反而“嗤”地笑出声。他缓缓站起身,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沾湿了锦袍领口,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添了几分豪迈:“庄先生这话,倒让我想起一句俗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登高》是你师父的遗作,可有证据?”

庄墨韩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稿,递向庆帝:“陛下请看,这便是先师手稿的副本,其中‘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一句,与范闲大人的《登高》分毫不差。老臣虽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说。”

庆帝接过纸稿,眉头微挑,目光扫过范闲。范闲却毫不在意,走到殿中,朗声道:“不过一首诗,便想定我抄袭之罪?庄先生既然说你师父擅长诗词,那我今日便让你开开眼——我范闲的诗,可不止《登高》一首。”

说着,他端起酒壶,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开口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两句诗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惊。诗句气势磅礴,意境开阔,比起《登高》的沉郁,多了几分豪迈洒脱,绝非寻常文人能写出。庄墨韩的脸色微微一变,握着玉如意的手指紧了紧。

范闲却没停,酒液不断入喉,诗句也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流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一首接一首,有李白的狂放,有杜甫的沉郁,有苏轼的豁达,每一首都堪称千古绝唱。范闲越吟越尽兴,酒壶空了便随手拿起旁边官员桌上的酒坛,仰头狂饮,酒液洒了满身也毫不在意。他的声音清亮,在殿内回荡,每一句诗都像一颗石子,在众人心里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