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稀释的鲜血,涂抹在望北大桥冰冷的钢铁骨架和杂乱搭建的棚户区上。
白昼即将逝去,桥堡内部的光线迅速昏暗下来,只有零星几点由蓄电池或小型发电机供电的灯光,在浓重的暮色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对于林川四人而言,那弥漫不散的怪异肉香是警惕的信号;
但对于桥堡底层的数千幸存者来说,这香气却是每日生活中唯一确凿的、带着钩子的“盼头”。
在远离桥塔“宫殿”的桥堡边缘,靠近北岸引桥的区域,环境最为恶劣。
这里是普通男性幸存者和最底层女性的聚集地。
棚屋低矮潮湿,由破烂的帆布、锈蚀的铁皮和捡来的塑料板拼凑而成,勉强能挡风,却无法抵御江上冬季的刺骨湿寒。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霉味、垃圾腐烂的气息,与远处飘来的肉香形成刺鼻的对比。
老吴蜷缩在自己的“窝”里——一个由报废轿车后座改造的狭小空间。
他曾经是个壮实的货车司机,如今只剩下一把包着皱皮的骨头。
他的眼神浑浊,呆呆地望着棚户缝隙外那一点点黯淡的天光。
今天他在加固南侧护栏时,因为体力不支慢了片刻,背上挨了女监工狠狠一鞭子,火辣辣的疼痛此刻还在折磨着他。
“开饭了!排队!”远处传来了看守有气无力的吆喝声。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这声吆喝让死寂的棚户区泛起了一丝涟漪。
麻木的人们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各自的角落里蠕动着钻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破烂的容器,踉跄着向分发点汇聚。
队伍缓慢而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老吴也挣扎着爬起来,拿起那个磕碰得凹凸不平的铁饭盒,加入了队伍。
他的肚子饿得阵阵绞痛,那肉香像一只小手,不断挠抓着他的胃和理智。
分发点设在一个相对开阔的桥面区域,两口巨大的、冒着滚滚热气的大锅架在那里,里面翻滚着浓稠的、颜色深褐的肉汤。
几个膀大腰圆、面色红润得有些不正常的女性壮妇负责分发,
她们是“厨房”的人,地位比普通守卫还高些,眼神倨傲,动作粗鲁。
“快点!磨蹭什么!”
一个壮妇舀起一勺肉汤,看也不看就倒进面前老者的破碗里,汤汁溅出不少。
老者不敢有丝毫怨言,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端着碗缩到一边,
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滚烫的肉块往嘴里塞,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队伍缓慢前进。
老吴看到前面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因为挤得靠前了些,
被壮妇一勺子敲在头上,顿时头破血流,却只是闷哼一声,不敢反抗,默默退到后面重新排队。
轮到老吴了。
壮妇瞥了他一眼,舀了半勺几乎全是汤水、只有零星几点肉沫的“伙食”倒进他的饭盒。
“吴老鬼,今天干活不力,就这点,爱要不要!”壮妇唾沫横飞。
老吴嘴唇哆嗦了一下,想争辩自己只是实在没力气了,但看到壮妇那不善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端着那半盒清汤寡水退到一边。
他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饭盒里那几颗可怜的肉沫,
又看了看那些稍微“得宠”或者身强力壮能抢到前排的人碗里实实在在的肉块,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嫉妒和绝望的光。
他知道,那点肉沫根本填不饱肚子,半夜又会饿醒,伴随着胃酸灼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