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回答,不卑不亢。A大已是国内顶尖学府,但在这些动辄谈论常青藤、牛津剑桥的家族成员听来,似乎并不算什么。
“A大也不错。”
姑母轻轻颔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转而问道,“那虞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可学过钢琴、油画或者芭蕾?我们这些人家里的女孩子,从小这些总是要涉猎一些的,陶冶性情嘛。”
这些问题,看似闲谈,实则每一步都在评估她的家世、教养、以及是否符合他们这个阶层对“妻子”角色的期望。
虞颜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她不会钢琴,不会油画,童年是在习题和帮父母做家务中度过的。
她所擅长的,是努力读书,是认真工作,是在职场中杀出一条血路。而这些,在她们眼中,似乎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我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偶尔跑跑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姑母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萧母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目光温和地看向虞颜,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赞赏:
“虞小姐确实年轻有为,靠自己就能在御儿身边做得这么好,很不容易。”
她微微一顿,话语如柔软的刀子,精准地切入最关键的位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主桌和邻近的次桌,
“我们都知道,寒门也能出贵子。但是啊,”
她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的笑容依旧雍容华贵,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虞颜,
“想要踏入真正的豪门,光有运气和个人努力……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的是几代人的积累,是融在骨子里的底蕴,是关键时刻能够互为臂助的资源和眼界。这些东西,可不是靠一时聪明或者……别的什么,就能轻易弥补的。”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虞颜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怜悯、讥诮、看好戏的,甚至还有一丝同情。
虞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
她感觉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尊严和努力,在萧母这番“温和”的话语面前,都被碾得粉碎。
那颗贴在胸口的星星吊坠,此刻也变得冰冷而灼人。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克制住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看到萧御骤然变冷的脸色,他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他猛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母亲!”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御儿,”萧母却不慌不忙地打断他,笑容依旧完美,“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是为了虞小姐好,免得她将来……期望太高,失望太大。”
场面极度难堪。
虞颜猛地低下头,再也无法承受那些目光。
她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得让她无法呼吸,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这是真正的家族审判,不见刀光剑影,却字字诛心,杀人于无形。
她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感受到,横亘在她和萧御之间的,是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她,渺小得如同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