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上去,只是长久地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个她一跃而下的、敞开的窗户。
楼下巷道里,居民生活依旧,孩童嬉笑打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无人知晓数月前,曾有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此寂然陨落。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悲伤的石像,直到夜色深沉,双腿麻木。
最后,他回到了那间顶层公寓。这里曾是他们的爱巢,如今却成了他最巨大的刑房。
他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和助理,独自居住在这片空旷的、死寂的奢华里。虞颜留下的痕迹,他一样都没有动。
餐厅桌上,那份解约函和定情项链的复印件(原件已被他珍藏),依旧维持着原样,落着薄薄的灰尘。
她穿过的拖鞋,还摆在玄关。
浴室里,那支她用过的、廉价的草莓味牙膏,早已干涸凝固。
他睡在客房,那个她离开前最后一晚住过的房间。
主卧被他彻底封存,仿佛里面还沉睡着一段他不配再触碰的旧梦。
夜晚是最难熬的。他常常整夜失眠,或是被噩梦惊醒。
梦里,有时是虞颜从高楼坠下时,那双空洞望着他的眼睛;有时是她哭着质问:“萧御,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有时,只是她穿着那件白裙子,在巴黎的阳光下对他回眸一笑,然后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
他会猛地坐起,大汗淋漓,心脏狂跳,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
然后,他会走到客厅,打开酒柜,拿出最烈的酒,不需要酒杯,直接对着瓶口灌下去,试图用灼烧感麻痹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酒精无法带来沉醉,只能让他更加清醒地品味这份无尽的悔恨。
林薇偶尔会来看他,带着一些必须要他处理的工作室遗留文件,或是试图劝他出去走走,哪怕只是晒晒太阳。
她看着他日益消瘦、不修边幅的样子,心疼又无奈。
“阿御,你不能一直这样……”林薇看着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眼神空茫的萧御,声音哽咽。
萧御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薇姐,那我该怎样?”
“生活总要继续……”
“她的生活没有继续了。”萧御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万钧之重,“我的,也不配。”
他活成了一个痛苦的符号,一个被自身罪孽囚禁的国王,守着一座名为回忆的空城。
时间对他失去了意义,白天与黑夜只是交替的光影。
他不再关注外界如何评价他,是同情,是鄙夷,还是早已遗忘。
他的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对那个已逝女孩的无尽思念与自我凌迟。
他清晰地知道,这就是他的余生之罚。
不是来自法律的审判,不是来自舆论的谴责,而是来自他内心深处,那永不愈合的伤口,和那日夜不休的、名为“如果当初”的拷问。
他将在漫长的、没有救赎的时光里,反复咀嚼着失去她的痛苦,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他唯一还能为她做的事情——记住她,并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