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今日之事,已无转圜余地。
青云宗,这片他修行了千年,曾视为归宿之地,终究容不下一个身怀混沌灵源的虞颜,也容不下他这“离经叛道”的庇护。
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他的心间。
千年修道,看尽红尘,本以为道心已如止水,却不曾想,会被一个卑微少女的坚韧与纯善触动,更不曾想,会因她而与这偌大宗门,走向决裂。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千年来的羁绊与此刻的决绝一并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
随即,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相互撞击,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之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既然青云宗——容不下她。”
他微微一顿,目光再次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虞颜那充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说出了那石破天惊的誓言:
“那么,从今日起,我便带她离开青云宗。”
“她若为祸,我亲手了结。”
“她若安好……”
他的声音在此刻,仿佛凝聚了千年的孤寂与此刻义无反顾的守护,穿透了所有的质疑与敌意,清晰地烙印在虞颜的灵魂深处:
“我护她一世。”
“……”
死寂。
绝对的死寂,落满了宏伟的议事大殿。
所有人都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僵立在原地,瞠目结舌,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带她离开青云宗?亲手了结?护她一世?
这……这不仅仅是维护,这简直是……宣告!
是萧御,这位青云宗的擎天之柱,为了一个被视为“祸乱之源”的杂役弟子,向整个宗门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决裂宣言!
他竟真的……不惜为此,叛出宗门?!
云鹤真人脸色煞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渊长老瞳孔骤缩,浑身剧烈颤抖,指着萧御,你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无力与愤怒的低吼。
丹霞长老捂着胸口,眼中充满了荒谬与难以置信。
林筱幽站在墨渊身后,脸色复杂至极,她看着那个被仙尊以如此决绝姿态护在身后的少女,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是震惊?是嫉妒?还是……一丝莫名的怅然?
而被萧御的力量禁锢在原地的虞颜,在听到“护她一世”这四个字的瞬间,脑海中仿佛有万千烟花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泪水,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不是恐惧,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时,却被唯一在意的人紧紧拥入怀中、许下亘古诺言的巨大冲击与悲喜交加。
她何德何能,值得仙尊如此……
萧御不再看众人反应,他转身,解开了对虞颜的禁锢,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而颤抖的手。
“我们走。”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牵着她,在满殿死寂与无数道震惊、愤怒、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坚定而从容地,向着议事大殿的门口走去。
阳光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仿佛要将他们与身后那片代表着秩序、规则与排斥的阴影,彻底割裂开来。
决裂之誓,已下。
千年羁绊,一朝断。
前路何方?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