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冰凉的铁质令牌被塞入虞颜手中。她握紧令牌,知道已无转圜余地。
“是……我这就去。”她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拖着疼痛疲惫的身躯,虞颜再次走入丹霞殿。
凭着令牌,她顺利地从库房管事那里取出了那尊“紫金丹炉”。
丹炉不大,仅尺余高,通体呈暗紫色,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与瑞兽图案,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几乎要冻僵她的手指。
她必须用双手紧紧抱住,才能勉强将其稳固在胸前。
抱着这尊沉甸甸的、代表着仙尊谕令和巨大压力的丹炉,虞颜踏上了通往主峰后山的山道。
与白日里偶尔还有弟子往来的景象不同,深夜的后山,完全是另一番模样。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从山谷间、林木中弥漫而出,笼罩了整个山道。
月光被雾气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提供极其有限而朦胧的照明。
脚下的石阶湿滑,布满青苔,视线所及,不过身前数尺范围。远处奇峰怪石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脚步踏在湿滑石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山林间的夜风穿过迷雾,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她被汗水浸湿又干涸的衣衫上,冷得她瑟瑟发抖。膝盖和手肘的伤口在寒冷和疲惫的刺激下,疼痛愈发清晰。
怀中的紫金丹炉越来越沉,仿佛要将她纤细的手臂压断。
她不敢走快,也不敢停下。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对雾隐洞的恐惧,对那位素未谋面、威严莫测的凌云仙尊的恐惧,以及对这诡异夜色的恐惧。她总觉得,在那浓雾深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她隐约能感觉到,在这看似平静的山路两旁,存在着一些无形无质,却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东西”。
那可能是宗门布下的防护禁制或迷阵。
偶尔,她能听到极细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灵力流动声,看到某处雾气不自然地扭曲一下。
有一次,她只顾着低头看路,险些一脚踏向路边一片看似与周围无异的草地。
就在脚尖即将落下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地面几不可查的符文一闪而逝,同时一股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传来。
“!”虞颜吓得魂飞魄散,硬生生收住脚步,身体因惯性向后踉跄了一下,怀中的丹炉险些脱手。
她死死抱住丹炉,心脏狂跳如同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再也不敢大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起全部精神。
她走得更慢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睛极力睁大,观察着雾气最细微的流动变化,耳朵竖起,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她依靠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和对危险直觉的规避,在迷雾笼罩、禁制暗藏的山路上,艰难地辨认着正确的路径。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感觉双臂几乎要失去知觉,体力即将耗尽之时,前方浓雾的深处,隐约显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轮廓。
那洞口仿佛能吞噬光线,周围的雾气到了那里都变得稀薄起来,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凛冽的灵气从洞内隐隐透出。
那里,应该就是雾隐洞了。
虞颜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冰凉而湿润的空气,试图平复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心脏。
她调整了一下抱着丹炉的姿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水的水珠,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鼓起残存的勇气,朝着那幽深如同巨兽咽喉的洞口,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过去。
命运的轨迹,就在这迷雾之夜,悄然偏转。
她怀中的紫金丹炉,以及她这个人,即将叩响一扇通往完全不同境遇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