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脚步比人们预想的更快。
几场凛冽的寒风刮过,树梢上最后几片顽强的枯叶也终于飘零殆尽,天地间褪尽了斑斓,只剩下灰褐的枝干与苍黄的土地,显出一种肃杀而寥廓的景象。
食物,成为了部落生存最紧迫的主题。
这一日,天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北方的山峦。
虞颜带着采集队的十余名妇女,来到了位于部落北部的一片丘陵地带。
这里地势起伏,生长着大片耐寒的灌木和一种名为“地薯”的块茎植物,是冬季来临前最后一批能够稳定获取的植物性食物来源。
女人们包裹在厚实的兽皮衣里,口鼻间呼出团团白气,熟练地使用着木棍和石锄,小心地挖掘着冻结得有些坚硬的土地。
她们的动作麻利而有序,将挖出的地薯抖落泥土,放入身后的藤筐。
气氛算不上轻松,但充满了为生存忙碌的踏实感。
作为领队,虞颜不时直起身,目光扫过整个采集区域,确认每个人的位置和安全。
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并非因为劳累,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不安。
这片丘陵太安静了。除了女人们劳作的声音和风声,几乎听不到其他活物的声响。连平日里常见的雪兔和松鸡都不见踪迹。
“阿棠姐,这边挖完了,我们去前面那片洼地看看吧?去年那里地薯长得可肥了。”
一个年轻姑娘指着前方一片被低矮土坡环抱的洼地建议道。
虞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洼地看起来确实是个理想的采集点,植被覆盖更茂密。
但她的心却莫名地沉了一下。
过于茂密的植被,在反常的寂静中,往往意味着隐藏的危险。
“再等等,”虞颜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先清理完脚下这片。阿莱,你去那边高坡上看看情况。”
被点名的少女阿莱应了一声,灵活地爬上一旁的小土坡,伸长脖子张望。
突然,她的身体僵住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传来:“颜、颜姐……洼地那边……有东西在动……好多……是野猪!一大群!”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阵低沉而杂乱的哼唧声和蹄子刨地的声音从洼地方向隐隐传来,并且迅速变得清晰、响亮!
“不好!”虞颜脸色骤变,“是迁徙的野猪群!快!所有人向我靠拢!背靠这块巨石!”
她指向身旁一块突兀矗立的、半人高的风化岩石,声音清晰而急促,瞬间压过了女人们初现的慌乱。
采集队的女人们虽然惊慌,但长期的集体劳作和对虞颜的信任让她们迅速做出了反应。
她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背起半满的藤筐,尖叫着、相互拉扯着,向虞颜所在的巨石聚拢。
几乎是同时,洼地的边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了一大群鬃毛粗硬、獠牙外翻的野猪!
它们体型硕壮,小的也有半人高,大的如同小牛犊,数量足有二三十头!
显然,它们也在为过冬寻觅食物,这片富含根茎的洼地同样是它们的目标。
骤然发现另一群“竞争者”,加之冬季食物短缺带来的暴躁,让整个猪群瞬间进入了攻击状态。
它们赤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粗重的喘息喷出白雾,锋利的蹄子将冻土刨得翻飞。
“围成圈!把木棍和石锄朝外!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
虞颜站在巨石前,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却奇异地稳定着人心。
她自己也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那柄随身的、打磨锋利的石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逼近的猪群。
女人们依言迅速围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圈,将几个年纪最小的女孩护在中间和巨石之间。
她们手中简陋的采集工具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面对着成群结队、狂暴冲锋的野猪,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吼——!”一头格外雄壮的公野猪,似乎是头领,发出一声挑衅的咆哮,低下头,亮出森白的獠牙,后蹄蹬地,率先发起了冲锋!
它如同一辆沉重的战车,裹挟着泥土和凶暴的气息,直冲向防御圈最薄弱的一环!
“稳住!”虞颜厉声喝道,她不能退,身后就是她的姐妹。
她握紧石刀,计算着野猪冲锋的轨迹,准备在最后一刻冒险侧身攻击其柔软的脖颈——这是唯一可能阻挡甚至重创它的方法,但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她很可能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骨断筋折。
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阿棠死死攥着一根粗木棍,指节发白;年轻的阿莱紧闭双眼,几乎能闻到野猪口中喷出的腥臭热气。
千钧一发!
“咻——!”
一支尾部染着赤红标记的投矛,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面的山坡上疾射而来!精准无比地,深深贯入了那头冲锋的公野猪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