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那句“恐难熬过今夜”,如同丧钟,在萧御耳边轰然炸响,彻底击碎了他作为帝王最后的一丝理智与克制。
他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弹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恐慌。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宫廷礼法,什么权衡算计,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燃烧、驱使着他所有行动的念头——
去见她!
立刻!马上!
他必须见到她!在她……在她还来得及听到他的忏悔之前!
“颜颜——!”
一声嘶哑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呐喊从他胸腔中迸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在空旷的养心殿内回荡。
他不顾高德胜惊恐的呼喊和阻拦,像一头发狂的困兽,猛地撞开了沉重的殿门,一头扎进了门外漫天肆虐的风雪之中。
“陛下!陛下!大氅!靴子!”
高德胜抱着狐裘和暖靴,踉跄着追出,却只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不管不顾地冲入了白茫茫的雪幕,瞬间便被风雪吞噬了大半身影。
萧御什么也顾不上了。
冰冷的雪片如同刀片,狠狠刮在他仅着单薄玄色中衣的身上,瞬间浸透了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赤足踏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中,那冰冷瞬间麻木了双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是陷入冰冷的刀丛。
寒风呛入喉咙,如同冰渣,割得他生疼,肺部因剧烈的奔跑而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可他感觉不到!
他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狼狈!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个躺在浣衣局陋室中、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女子所占据!
他在漫天风雪中狂奔,明黄色的身影在素白的宫道间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
巡逻的侍卫、路过的宫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心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惧与困惑——陛下这是怎么了?!
“让开!全都给朕让开!”
他嘶吼着,声音被风雪撕扯得破碎不堪,眼中只有前方那条通往浣衣局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宫道。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是她在雪地梅林,手持梅枝,写下清峻诗句时,那惊鸿一瞥的侧影;
是她在养心殿内,垂首研墨,灯光下那柔和专注的轮廓;
是她在上元灯夜,宫墙之上,轻声说“万民皆是陛下子民”时,那带着温柔与孤独的眼神;
更是她跪在养心殿外,褪下宫装,遗弃“长相知”时,那决绝而空洞的沉默;
是风雪中,她形销骨立,咳血晕厥,倒在雪地里那毫无生息的模样……
每一帧画面,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用力搅动!悔恨的毒液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带来比这严寒风雪更刺骨千百倍的痛苦!
“错了……朕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