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无食欲,但这粥的香气,却奇异地勾起了他一丝胃口的悸动。
他沉默地看着虞颜低垂的头颅,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没有立刻说话。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粥碗中热气升腾的细微声响。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因风寒而有些沙哑:你做的?
虞颜轻声应道。
萧御伸出手,接过了那碗粥。指尖触及碗壁,温度恰到好处,温暖却不烫手。他拿起白玉勺子,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粥米早已熬得融化,入口即化,薏仁软糯,鸡丝鲜嫩,带着谷物最本真的清甜和鸡汤的鲜美,盐度也恰到好处,抚慰着干燥的喉咙和空乏的胃腹。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仿佛连带着身体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勺接一勺,安静地将整碗粥都吃完了。
这是他病后,吃得最舒服、最满足的一餐。
他将空碗递给旁边侍立、面露喜色的高德胜,目光再次落到依旧跪在地上的虞颜身上。
起来吧。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较之先前,明显缓和了许多,粥……尚可。
只是二字,但能从挑剔的帝王口中听到,已是极高的评价。
谢陛下。虞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萧御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如何会做这个?
虞颜心中一涩,垂下眼睫,轻声道:是……是奴婢母亲的家传方子。
幼时奴婢染了风寒,母亲便会做这个给奴婢。提及母亲,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思念与哀伤。
萧御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中了然。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重新靠回软榻,闭上了眼睛,淡淡吩咐道:朕歇片刻,无事莫要打扰。
虞颜和高德胜齐声应道,悄声退至一旁。
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熏香袅袅。
萧御虽闭着眼,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碗温暖妥帖的粥,和那个因提及母亲而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女子身影。
而此刻,在宫墙的另一端,太师陆秉权正听着心腹的汇报。
……那虞氏女今日竟亲自为陛下熬粥,陛下似乎颇为受用。
陆秉权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倒是会笼络圣心。看来,此女留不得了。
他转身对心腹低声道:去,把我们准备好的,送给那位御史中丞。是时候,该提醒提醒陛下,这虞家女的身份了。
心腹会意,躬身退下。
陆秉权望向养心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碗粥,喝得可还舒心?只怕很快,就要变成穿肠毒药了。
殿内,虞颜静静侍立着,全然不知一场针对她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她只是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那份不安,随着夜色的加深,愈发浓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