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松涛的呜咽。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准备了四年的汇报,又像是在完成一个跨越生死的约定。
“你看,这是我的学位证书。”
他拍了拍手中的文件袋,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类似笑容的弧度,却比哭还让人难受,“我做到了……我们约定的,那座有海的城市,最好的大学。”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旧胶着在照片上她微笑的眉眼。
“学校里……有很多木棉花,开的时候很漂亮。海风很大,有时候会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就像……你离开的那天一样。”
“我去了所有我们曾经在地图上指过的地方。海边的落日,真的很美,像燃烧的火焰……如果你在,一定会很喜欢。”
“我……我很好。真的。”
他强调着,仿佛在说服她,也仿佛在说服自己,“只是……偶尔会觉得,身边有点太安静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大学的趣事,说城市的变迁,说一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日常。
仿佛她只是坐在他面前,像从前一样,安静地听着。
他说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他和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金色的余晖给冰冷的石碑也镀上了一层暖意。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去。
他缓缓地、极其疲惫地在墓碑前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就像曾经在病房里,守在她床边一样。
他抬起头,望着天边那抹绚烂却即将逝去的晚霞,眼神空洞而遥远。
“虞颜……”
他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思念,“一个人的毕业礼……真的好孤单啊。”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隐入衣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陪着墓碑上那个永远十七岁的女孩,陪着那张他们唯一的、仓促的合照,直到暮色四合,星子初现,晚风带来浸入骨髓的凉意。
这场一个人的毕业礼,没有欢呼,没有抛起的方帽,只有无声的告白和跨越时空的陪伴。
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他们未竟的青春约定,也将那份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恋与遗憾,永远地镌刻在了这片寂静的土地上。
他知道,他该走了。
生活还要继续。
他深吸一口带着夜晚寒意的空气,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仿佛要将她的笑容,再一次刻进心底。
然后,他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了那条寂静的石板路,融入了沉沉的暮色之中。
将那顶黑色的方帽,和那张凝固了最后时光的合照,永远地留在了那里,陪伴着那个沉睡在十七岁夏天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