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以身化轮迴,执掌地道的女子。
她不是圣人,却比任何圣人都更加难缠。
她不是天道圣人,无需承载天道因果,却能调动整个幽冥地界的力量。
她名正言顺,是地道的代言人,是轮迴的掌控者。
这么漫长的岁月流逝,谁能知晓,她对地道之力的挖掘已经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那片广袤无垠的幽冥世界,早已成了她的绝对领域。
在那里,她就是创世神,言出法隨,念动则万物生灭。
一个战力无法估量、道行深不可测的周源。
一个与地道彻底相合,拥有无穷伟力的后土。
这两者若是联手……
通天甚至不敢再往下想。
而他们三清呢这一点点所谓的提升,在这种碾压性的力量面前,根本掀不起半点涟漪。
真正让通天感到遍体生寒的,並非是敌人无可匹敌的强大。
而是內部早已分崩离析的盟约。
局势已经糜烂到了这等地步,洪荒破碎,量劫再起,可笑的是,眾圣之间,依旧没有半分联合的意图。
没有同仇敌愾,没有一致对外。
有的,只是藏在威严面孔下的冷漠,以及各自心中滴溜溜转动的算盘珠子。
西方那两位,永远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嘴里念著普度眾生,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在这场量劫中捞取最大的好处,壮大他们的贫瘠之地。
就连身旁的两位兄长,元始心高气傲,对截教的“披毛戴角之辈”的鄙夷从未消减。
太上看似无为,实则“无为”便是他最大的“为”,永远在寻求著那微妙的平衡。
平衡
当天平的一端,已经重到足以压碎整个天地的时候,还谈什么平衡!
各自为战,各自算计。
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
界牌关。
萧瑟的罡风卷过残破的关隘,吹动著已经烧焦、撕裂的截教旗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郁的血腥与焦糊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仙神之血洒遍大地,灵宝法器崩碎后残留的道韵在哀鸣。
截教弟子又一次大败。
一队队残兵被搀扶著退回关內,许多人身上带著狰狞的伤口,法力萎靡,眼神空洞,那是道心受损的跡象。
大营之內,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多宝道人站在帅案之前,背对著眾人,沉默地望著墙上那副巨大的洪荒舆图。
他的肩膀宽厚,此刻却透著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
每一次败绩,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除非是聚集上千截教弟子,集合我截教所有的力量展开进攻。”
金灵圣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的声音不再清亮,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与颤抖,仿佛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
“不然想要破开界牌关,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
这句话,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绝望的提议。
集合所有力量,意味著將截教万仙的命运,押在这一场豪赌之上。
贏,则一线生机。
输,则万劫不復。
多宝道人依旧沉默著,他宽大的背影在摇曳的仙灯下,投射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营帐內的空气仿佛凝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决断。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素来精光四射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暗。
“师尊先前离开之时,曾经传音给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眾人的心上。
“让我们按兵不动,不要再主动发起攻势了。”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瞬间譁然。
“什么”
“按兵不动”
“师尊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著人教的囂张气焰,什么都不做吗”
“不打了那我们之前死去的师兄弟们,难道就白白牺牲了”
眾多截教弟子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不甘。他们浴血奋战,折损了无数同门,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命令
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都安静!”
一声清冷的断喝响起,如同冰锥刺入喧囂。
无当圣母站了出来,她的脸色冷若冰霜,眼神锐利,扫过每一个情绪激动的同门。
“师尊应该是想要看其他圣人道统会如何行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让沸腾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这么多年,我截教弟子的伤亡,是眾圣道统之中最为严重的一方。”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气。
“阐教十二金仙,你们谁听说过他们折损了一人”
“他们高高在上,毫髮无伤。”
“而我截教呢”
无当圣母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缠著绷带的,失去手臂的,眼神黯淡的同门。
“我截教却已经死伤了诸多外门弟子!”
“他们的魂魄飘散在界牌关外,他们的名字甚至来不及被刻上名录!他们为了什么而战死”
“为何还要我截教主动展开攻势”
她的话语,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尖刺,深深扎进在场所有截教弟子的心里。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总是他们截教冲在最前面
凭什么阐教、西方教的弟子可以安然无恙地在后面观望
难道他们截教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先前因为战败而產生的憋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了对其他圣人道统的强烈不满与怨恨。
眾多截教弟子听著,都是觉得有理。
和人教的正面交锋,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多了。
说什么也不应该让他们继续承担这无休止的牺牲。
见眾弟子对此都没有著意见,那股沸腾的战意已经被另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多宝道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掩去了其中的复杂神色。
师尊的命令,同门的意志,在这一刻,以一种讽刺的方式达成了统一。
於是,那曾经喊杀声震天的界牌关,便直接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战爭的喧囂褪去,只剩下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高耸的关墙之上,玄色大旗在无声的罡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狰狞的异兽图腾,透著一股生人勿进的血煞之气。
赵公明身披玄甲,手按腰间神鞭,立於城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西岐大营的方向。
那里,一片死寂。
自十天君陨落,布下的“十绝阵”被阐教金仙与人教弟子联手破去,那股席捲天地的杀伐之气便骤然消散。
如今,双方之间安然无事。
对此,赵公明自然不会去主动找事做。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守护住界牌关,不让其被攻破。
至於为何截教的同门师兄弟们突然没了行动,他並不深究。
一场大战,折损了十位道友,截教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这份安静,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然而,这份安静,对於西岐中军大帐內的某些人而言,却是一种煎熬。
中军帐內,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沙盘上,一枚枚代表著各方道统兵力的旗帜,纹丝不动地插在各自的关隘之前。
它们本该是四柄刺向商朝腹地的利剑。
按照最初的设想,四大圣人道统兵分四路,同时发难,让人教所辅佐的商朝首尾难顾,疲於奔命。
可现在,这四柄利剑,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截教、阐教、西方教,没有一方有著动作。
这还玩个屁
西岐大营帅帐之內,姜子牙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眾人紧绷的神经上。
“不能再等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著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
“一隅之地,如何抗衡整个大商我西岐的兵力、粮草、士气,每一天都在消耗!”
“如今这般僵持,军心浮动,人心惶惶!长此以往,不等商朝大军压境,我们自己就要从內部先乱起来了!”
帐內主位上,道教大弟子太玄端坐不动,面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著无人能懂的波澜。
他当然清楚姜子牙所说的每一个字。
可他又能如何
不久前,他手中的三枚传讯玉符,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一枚,发往截教。
玉符的光芒亮起,映照出多宝道人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太玄师兄,我截教弟子刚刚经歷一场血战,十天君身死道消,门下弟子死伤惨重,士气低落。”
多宝道人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截教,已无余力再战,需要休养生息。”
话音落下,玉符的光芒便径直熄灭,冰冷,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太玄握著那枚尚有余温的玉符,指节微微泛白。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催动了第二枚玉符。
光华流转,阐教大弟子广成子的身影浮现。
相比於多宝的冷淡,广成子的態度要温和许多,但他口中的话,却同样让人无力。
“师兄勿忧。”
广成子稽首一礼,言辞凿凿。
“杀劫变数,天机混沌,非是吾等按兵不动,实则天时未至。吾心中已有定计,只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机会。”
“机会”
太玄在心中冷哼一声,却没有说出口。
等待机会,等到西岐兵败人亡吗
他挥袖散去广成子的虚影,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催动了第三枚玉符。
西方教,弥勒。
玉符那头传来的,是弥勒標誌性的大笑,只是这笑声在太玄听来,格外刺耳。
“哎呀,太玄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西方贫瘠,门下弟子散落於八百旁门,召集不易。如今尚未聚集完成,实在是有心无力,还需一些时日,还需一些时日啊!”
三枚玉符,三个藉口。
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截教死了人,要休整。
阐教在布局,等时机。
西方教人没齐,要时间。
合著一圈问下来,反倒是他这个人教大弟子,这个名义上的联军统帅,成了最尷尬的那一个。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成了真正的坐蜡。
“兵贵神速,不能够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姜子牙的声音再次响起,將太玄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这位执掌封神榜的师弟,此刻双目赤红,神色中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太玄看著他,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极轻的嘆息。
这声嘆息里,有无奈,有疲惫,更有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嘲弄。
道教大弟子。
眾圣道统名义上的领头人。
可是在指挥这件事上,他根本指挥不动多宝道人,也无法催促广成子,更无法强令弥勒。
每个人背后都站著一位圣人,谁又会真正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
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解决的范畴。
再这样下去,西岐必败,封神大业也將成为一场笑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念沉入识海深处,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將这件事,稟告给师尊。
希望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以帮忙决断。
下一刻,太玄的元神破体而出,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清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逝,径直朝著兜率宫而去。
……
兜率宫。
八卦炉中神火熊熊,金银二童子昏昏欲睡。
整个宫殿都瀰漫著一股清静无为的道韵。
当太玄的神念抵达时,那紧闭的宫门无声无息地开启。
端坐於蒲团之上的太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仿佛蕴含著宇宙生灭,万物轮迴,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道”。
“师尊。”
太玄的元神恭敬行礼,將西岐战场的困局,四大道统的推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稟告。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夹杂个人情绪。
在圣人面前,任何心计都是徒劳。
太上静静地听著,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於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当然清楚,继续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封神杀劫,乃是道祖法旨,天道大势,不容有失。
如今这般僵持,已然偏离了正轨。
“唉。”
一声悠悠的嘆息,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在兜率宫中迴响。
这声嘆息,让太玄的元神都为之一颤。
他知道,师尊动了念头。
太上没有再多言,只是目光微微一动,那超越了言语和时空的意志,便瞬间贯穿了无尽混沌,抵达了另外三处至高之地。
崑崙山,玉虚宫。
金鰲岛,碧游宫。
以及,西方极乐世界,那座宏伟的灵山。
不,不止。
那道意志甚至穿透了洪荒天地,降临到了一片魔气滔天的凶煞之地。
下一瞬。
西方二圣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脚下金莲朵朵,周身佛光普照。
一道逆乱了时空,充满了无尽毁灭气息的魔影,也悄然凝聚。
神逆。
眾圣一同决议此事。
混沌深处,道则崩碎,地火水风翻涌不休。
几道伟岸的身影矗立,周身縈绕著不朽不灭的圣威,却压不住这片虚空中瀰漫的萧索与败意。
良久的沉默被一道略带苦涩的声音打破。
“人教底蕴不弱,而且只出现了一位准圣大能。”
接引圣人面容枯槁,声音乾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圣人,最终还是落在了那道气息最为锋锐,也最为孤高的身影上。
“吾等要是现在和人教全面开战,有多少胜算”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
或者说,无人愿意回答。
元始天尊神色古井无波,那双蕴含著开天闢地之景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看了接引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宛如在看一块顽石。
“那依照接引师弟的意思,这场大战就这样继续拖延下去”
一声冷笑,自元始唇边溢出,让这片本就冰冷的混沌虚空温度再降几分。
“目前各大圣人道统都有所损失,要是继续拖下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怒火。
“还不知道哪一方会提前覆灭。”
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道音,在这片空间內轰然炸响,震得接引身后的准提道人眼皮一跳。
准提连忙上前一步,脸上掛著一贯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藏著一抹难以化开的凝重。
“元始师兄莫要急切。”
他的声音清润,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兄长的意思是此时开战不是明智的选择。”
“並不是要避让人教。”
元始冷哼一声,周身盘旋的玉清仙光都锐利了几分,割裂著四周的混沌气流。
他没有再和接引还有准提两人辩驳下去。
多说无益。
在他看来,西方二圣的这番言辞,不过是怯懦的藉口。
上一次封神大劫,他们二人联手,却依旧陨落在周源的手中,虽然凭藉天道圣人的不死不灭特性得以復生,但那份自根源处传来的恐惧,显然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真灵深处。
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失去了身为圣人的尊严与锐气。
当真是丟他们圣人的脸面!
元始天尊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但那越发凌厉的气机,已经表明了他的態度。
战,必须战!
不仅是为了阐教的顏面,更是为了他身为盘古正宗的骄傲!
眾圣这边僵持不下,各怀心思,整片混沌虚空都因他们的意志碰撞而变得极不稳定。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混沌仙岛之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周源盘坐於悟道树下,周身道韵流转,与整座仙岛的生机融为一体。
他的神念铺展开来,轻易便能洞察到洪荒天地间那几位圣人之间越发紧张的对峙。
封神大劫,对他而言,確实无非是和眾圣道统做过一场。
一场清算。
以那几位圣人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
他们的底牌,他们的算计,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並无太多秘密可言。
周源的指尖轻轻敲击著身前的玉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真正需要警惕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檯面上的对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望向了那三十三重天之上,更加幽深,更加不可测度的紫霄宫。
那位道祖。
合身天道的鸿钧,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其实力,又达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地
没有正面和其交手过,就无法知晓其实力究竟有著多强。
这种未知,才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柄剑。
这才是最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
周源的思绪在万千种可能性中推演,试图勾勒出那位道祖的轮廓,但每一次的尝试,最终都指向一片深邃的虚无。
就在他沉思之际,混沌仙岛外围的护岛大阵,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一股极为特殊的气息,蛮横却又隱秘地渗透了进来。
那气息充满了毁灭、终结的魔意,但深处,又夹杂著一丝玩弄万物命运的诡譎。
周源抬起眼帘,脸上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
“罗睺道友,这是將洪荒给游歷完了”
他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来者的耳中。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悟道树下不远处。
来者黑袍罩体,面容隱藏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闪烁著洞悉一切的幽光。
正是已经和他形成了同盟的魔祖罗睺。
或者说,是占据了命运魔神肉身的罗睺。
这具肉身的气息强大而圆融,混沌气流在它周围自动分开,不敢侵扰分毫。
也唯有这副曾经承载了命运大道的躯壳,才能够让他毫无阻碍地发挥出混元大罗金仙的恐怖力量。
“周源道友的仙岛,当真是好去处。”
罗睺的声音沙哑,带著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先天灵根上稍作停留,眼中闪过一丝讚嘆。
“此次上门,是有著一件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想要请道友帮忙。”
罗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周源为他倒上一杯仙茶,茶香瞬间瀰漫开来,蕴含著精纯的生命气息。
“什么事”
他问道。
罗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充满了侵略性与野心。
“道友知晓,我如今是域外天魔,可以掌控的肉身可不光只是一副。”
他的目光灼灼,直视著周源。
“我想要邀请道友相助,前往天外混沌狩猎更多的混沌魔神!”
“从而强大自身力量!”
周源听完后,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他的神情古井无波,连周身流转的大道气韵都未曾泛起一丝涟漪。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著,仿佛一尊亘古长存的神像,任凭罗睺身上那股足以撕裂大千世界的毁灭魔意如何冲刷,都岿然不动。
然而,在他的心海深处,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每一个念头都化作星辰生灭,进行著亿万次的推演与博弈。
值得吗
这个念头,是他一切思量的原点。
以他如今的战力,罗睺目前的状况,確实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一个失去了诛仙四剑,魔道本源受损的魔祖,纵然诡计多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只是苟延残喘。
周源有绝对的自信,只要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便能將眼前的罗睺彻底镇杀。
可未来呢
周源的思维瞬间跨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一个掌控了更多混沌魔神肉身的罗睺。
那不再是单纯的力量叠加。
而是一种质变。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副画面:罗睺化身万丈魔躯,三头六臂,每一对手臂都擎著一具散发著滔天凶煞之气的魔神真身,举手投足间,便是三种不同大道法则的极致毁灭之力。
那样的罗睺,一旦反噬……
对於自己而言,威胁就不是“十分大”那么简单了。
那是足以顛覆一切的浩劫。
周源缓缓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穿透虚无,落在罗睺那张掛著残忍笑意的脸上。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內心的盘算,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道友想要猎杀混沌魔神”
一句话,一个段落。
话音落下,他刻意停顿了片刻,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压迫感。
“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又说。
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確计算的砝码,被轻轻放在天平的一端,试探著对方的底线。
“那些混沌魔神,可不是洪荒中的寻常生灵。”
“他们一个个狡猾无比。”
“在察觉到你的来意之后,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联手。”
“届时,你我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一两位魔神了。”
周源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將罗睺计划中最大的难点赤裸裸地剖开,摊在两人之间。
罗睺脸上的狞笑愈发扩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森白的牙齿闪烁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身上的毁灭魔意陡然暴涨,仿佛对周源的“提醒”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所以本尊这才上门,请求道友一同出手帮忙。”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狂傲。
“不错,他们会联手。”
“但那又如何”
罗睺向前踏出一步,整个空间都因他这一步而剧烈震颤,无数细微的虚空裂缝在他脚下生灭。
“以吾等所拥有的力量,就算他们联手,对付一两位混沌魔神,根本不是问题!”
“吾等”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这是一种捆绑,也是一种诱惑。
周源依旧沉默不语,等待著他的下文。
他知道,罗睺为了说服自己,必然会拋出更具分量的筹码。
果然,罗睺话锋一转,那狂暴的魔意竟收敛了几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坦诚”。
“而且,道友不必担心本尊会尾大不掉。”
“我能够控制的混沌魔神数量,並不多。”
罗睺伸出三根手指,那三根手指上缠绕著漆黑的魔气,仿佛三条择人而噬的毒龙。
“只有著三个名额而已。”
这个数字,让周源维持著绝对平静的心湖,终於盪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k。
罗睺似乎没有察觉到周源的细微变化,继续说道。
“再多,我也无法保证能让他们的力量,完美发挥到混元大罗金仙的层次!”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关键。
周源眼底深处,一道精光骤然闪过。
他没想到,罗睺居然会如此乾脆地將自己的底牌与极限,透露给了自己。
这是阴谋,还是阳谋
周源的念头飞速转动。
或许,这番话本身就是一种算计。
用一个看似是极限的“真相”,来打消自己的最大顾虑。
但……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周源无法不去思考其可行性。
如果罗睺所言为真,他真的能够一口气掌控三位混沌魔神肉身……
那就意味著,在对抗鸿钧的阵营里,將会凭空多出三尊货真价实的圣人级战力!
三位!
这个数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架天平。
如今的局面,看似是他与鸿钧分庭抗礼,但周源自己最清楚,天道大势依旧在鸿钧那边。
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可一旦多了三位圣人,整个棋局的形势將会瞬间逆转。
攻守之势异也!
届时,对付鸿钧,他们將不再是勉力支撑,而是拥有了主动出击,甚至一锤定音的资格!
压力,將会轻鬆何止不少。
那將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周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罗睺也彻底安静下来。
他极有耐心。
那双深不见底的魔瞳里,满是智珠在握的自信。
他相信,周源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在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时,懂得该如何选择。
风险固然存在,但与收益相比,完全值得一搏。
他静静等待著周源的回覆,等待著他最终点头答应自己的这份求援。
时间,在两人之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虚无的空间里,只有两道身影的对峙,以及一场无声的心理交锋。
然而,周源之所以迟迟没有马上回应,却並非完全因为內心的挣扎与权衡。
那是因为,就在罗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在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