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皇气运的庇护下,任何探查类的神通都会受到压制,但绝不至於毫无反应。
看不出任何端倪,闻仲知道在宫中再纠缠下去也无济於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再次被苏妲己的柔情软语所迷惑的帝辛,眼中闪过一抹痛心疾首。
最终,他一言不发,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宫殿。
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在叩问著这座王朝摇摇欲坠的根基。
刚回到太师府,沉著脸的闻仲便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敏锐地察觉到,府內多出了几道深不可测的气息。
这些气息飘渺浩瀚,与他所知的任何一位大商供奉都截然不同。
他心头一凛,推开正堂大门,果然见到几位身著道袍的身影正静静等候。
为首之人,正是人教大师兄,玄都大法师。
见到来人,闻仲心中的惊怒顿时化为惊喜,他三步並作两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闻仲,见过大师兄!”
玄都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闻仲师弟,近来商朝之中,可有怪异之事发生”
这句话,正问到了闻仲的心坎上。
他神色一振,压抑了一路的愤懣与忧虑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急忙道:“大师兄,公明师兄,三位师姐,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近来我发现人皇陛下像是被妖人所迷惑,心性大变,而最近新入宫中的,只有著苏妲己和几位刚刚被纳为妃子的女子。”
“我暗中调查过,这些人的来歷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
隨后,闻仲便將今日在宫殿中发生的一幕,以及自己用天眼探查苏妲己却一无所获的诡异情况,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详细说了一遍。
“这听上去好像並无什么问题,莫非是当代人皇是个好色之人”
哪吒的声音打破了沉静,他挠了挠头,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直率与不解。在他看来,凡人帝王沉迷美色,再正常不过。
杨戩那只天眼闭合著,但他的目光却比睁开时更加深邃。
他摇了摇头,声音沉凝如铁。
“师弟,你还是太过小覷人皇了。”
“人皇之位,非同小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哪吒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人皇身负整个人族的气运洪流,一言一行皆有天地响应。更有气运至宝崆峒印镇压国运,万法不侵,诸邪辟易。”
杨戩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迴响。
“妖魔鬼怪,別说蛊惑,就是靠近人皇百丈之內,都会被龙气灼烧成灰。”
“能做到这一步,绝非等閒。”
他的视线转向玄都,压低声音。
“依我看,此事背后,是其他圣人道统在布局。也唯有圣人手段,方能蒙蔽天机,绕开人族气运。”
“师祖让我们下山,恐怕正是因此。”
玄都一直静坐,手指摩挲著袖口云纹。听到杨戩的分析,他睁开双眼,眼中清明。
“师尊的法旨,从无虚发。”
他平静开口。
“既然师尊认为此事有异,那其中必然隱藏著吾等尚未看穿的玄机。”
玄都站起身,目光投向殿外夜色,望向朝歌城的方向。
“闻仲师弟,明日,我隨你一同入宫。”
垂首侍立的闻仲闻言,身躯一松,额上竖目的忧虑也化开几分。
有圣人亲传大弟子出马,此事便有了保障。
他躬身行礼。
“有师兄在,闻仲便放心了!”
翌日。
朝歌王宫,飞檐与玉柱在玄都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
往日凝聚的人道龙气,此刻散乱,光芒黯淡。
帝辛坐於王座之上。
他穿著玄色冕服,但君主的威严被倦怠所侵蚀。
见到闻仲引著玄都前来,他打起精神。
“不知大法师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玄都回了一礼,目光在帝辛身上停留片刻。
他心中瞭然。
帝辛身上,那股与人族命脉相连的气运,正在流逝、衰败。
如同堤坝出现裂口,本源正在泄露。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皇该有的状態。
问题,果然出在这座宫殿里。
简单的寒暄过后,玄都並未理会帝辛安排的宴饮,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贫道此次前来,是为大王安危。听闻大王新纳一妃,名苏妲己,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大殿內的气氛瞬间凝滯。
帝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妲己是他此刻的心头至爱,是他唯一的慰藉,岂容他人隨意评判窥探
但当他看到玄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时,那股怒火又被一股更深的忌惮给浇灭了。
他得罪不起。
不仅仅是得罪不起玄都,更是得罪不起他背后那尊高高在上的圣人。
帝辛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可。”
片刻之后,环佩叮噹,香风浮动。
一道身影从侧殿裊裊娜娜地走了出来。
她出现的那一刻,整座大殿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容顏绝世,身段妖嬈,一顰一笑都带著顛倒眾生的魅惑。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任何雄性生灵忘记呼吸。
就连闻仲,在这次看到她的瞬间,都感到心神一阵恍惚,连忙运转元神,才稳住道心,额头已是渗出冷汗。
唯有玄都,目光清澈如初。
他看到的,不是那副绝美的皮囊,而是皮囊之下,那片被浓厚迷雾笼罩的、深不见底的虚无。
“你就是苏妲己”
玄都开口,声音里有道韵,能影响心神。
苏妲己一拜,声音柔媚。
“臣妾苏氏,拜见大法师。”
她的举止仪態没有破绽,兼具端庄与娇憨。
“听闻你来自冀州,家乡风物与朝歌相比如何”
玄都问道。
“回家乡山水不及朝歌。能侍奉大王,是臣妾的福分。”
苏妲己笑著回答,言语间没有破绽。
玄都又问了几个问题,从风土人情到个人喜好,都在试探她的本源。
然而,苏妲己的应对没有破绽。
她时而天真,时而娇羞,时而茫然,化解了所有试探。
她的应对如同,让玄都的试探无法著力,得不到迴响。
玄都沉默了。
他用元神探查,对方身上没有妖气。
他用道言试探,对方心智清明,没有附体之兆。
但他心中不对劲的感觉却更深了。
一个凡人女子,面对他的身份和言语中的威压,不该如此从容。
这本身就不正常。
最终,玄都收回目光,一无所获。
帝辛见状,他上前一步,將苏妲己护在身后,语气强硬了几分。
“大法师,现在可看清了朕的爱妃,没有问题。”
玄都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对闻仲点头后离去。
回到太师府,闻仲问道。
“师兄,如何”
玄都摇头,皱眉道。
“看不透。”
“此女身上有东西隔绝了窥探。我无法確认她是不是妖,但她有问题。”
两人商议许久,找不到突破口。
对方隱藏得很好,寻常方法已经失效。
沉默良久,玄都下定了决心。
此事,已超出他能处理的范畴。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上面流转著圣韵。
玄都展开画轴,注入法力。
画上光华闪过,一个身影显现。
那身影盘坐虚空,周身有世界生灭的景象,轮廓散发出威严。
是周源的画像。
玄都躬身下拜,稟报了在朝歌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猜测和困惑。
“弟子无能,无法看破,恳请师尊示下。”
画卷中的身影听著,没有反应。
直到玄都说完,身影才抬手掐诀推算。
玄都仿佛看到时间长河在画卷中显现,因果线交织。
周源的意志顺著与苏妲己相关的因果线追溯其根源。
但在触及其本源时,一股力量出现,將天机遮蔽、搅乱。
推算停止了。
画卷中的身影停下动作。
玄都的心一沉。
师尊的推算被阻拦,说明对方背后有同等级別的存在。
这不是妖妃乱政,而是圣人博弈。
就在他心神震动时,周源的声音从画卷中传出。
“凡是妖族,都有克制之法。”
声音里带著自信。
“我已將此事交给彩凤处置,你等著便是。”
周源回应道。
话音落下,画卷光华敛去,恢復原样。
玄都手捧画卷站著。
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师尊既然如此交代,此事就在掌控中。
他心中疑虑消失,只剩下对师尊手段的敬畏。
这件事,应当没有问题了。
数日之后。
人族都城,朝歌。
此地匯聚人间气运,妖邪无法靠近。
然而今日,一道流光无视气运金龙贯入城中,让上空的气运云海为之翻腾。
流光敛去,彩凤现身。
她没有隱藏行跡。
此行,她要用阳谋。
为確保成功,在降临朝歌前,她已去过火云洞。
在那里,她请出了一位能镇压人族皇者的存在。
三皇五帝之一,轩辕黄帝。
……
皇宫深处,龙德殿。
帝辛正在批阅奏章,一股同源的皇道龙气降临,笼罩了大殿。
这气息是血脉的召引。
帝辛笔尖一顿,抬头看去。
殿门自开,一个穿麻衣、面容古拙、双目沧桑的身影踏入。
他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山河社稷的景象。
帝辛瞳孔一缩,体內的皇道龙气为之沸腾。
也就在此时。
另一边,寿仙宫。
闻仲身披甲冑,手持雌雄双鞭,面沉如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方。
他身后,彩凤步履从容,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似有无形的火焰莲绽放,灼热而神圣的气息將周遭一切奢靡的宫廷气息净化一空。
宫內的侍女太监们在这股威压下,早已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很快,两人便抵达了寿仙宫的核心殿宇。
殿內,正斜倚在软榻之上,享受著侍女捏肩的苏妲己,也察觉到了这股让她灵魂都在战慄的恐怖气息。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当她看清来人,尤其是看到闻仲身后那道被七彩神光笼罩的身影时,她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不是法力上的压制。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来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克制。
凤族,乃飞禽之长,曾经的洪荒霸主之一。
彩凤作为凤族嫡系,其血脉之高贵,对於寻常妖族而言,便如天敌降临,是刻印在真灵深处的恐惧。
她体內的妖力瞬间凝滯,仿佛被冻结,连一丝一毫都难以调动。
彩凤的目光穿透虚空,直接锁定了苏妲己的本体。
那是一头九尾妖狐。
她的双眸之中,两团金色的凤凰之火轰然升腾,整个大殿的温度都在急剧攀升,空间都开始扭曲。
一道蕴含著无上威严与杀伐之意的声音,在苏妲己的灵魂中炸响。
“大胆妖孽!”
“竟敢潜入人族朝堂,蛊惑人皇,乱我人族气运!”
彩凤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只有冰冷的审判。
“当真是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她玉指轻抬,对著苏妲己遥遥一点。
一缕不死之火脱指而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片金色火海,朝著苏妲己当头席捲而去。
那火焰看似绚烂,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却让苏妲己亡魂皆冒。
她能感觉到,一旦被这火焰沾染,自己的元神、真灵,都將被焚烧殆尽,连轮迴的机会都不会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血脉的恐惧。
在自己已经彻底暴露的绝境下,苏妲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
“救我!”
声音刺破宫闈,直衝云霄。
剎那间,虚空之中,数道隱晦而强大的气息猛然降临。
这些气息无一例外,儘是妖气!
其中一道尤为恐怖,阴冷、暴虐,带著准圣级別的威压,如一座太古魔山轰然镇下。
“凤族道友,何必对一个小辈赶尽杀绝。”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一只覆盖著黑色鳞甲的巨爪撕裂空间,凭空探出,直接拍向那片金色火海。
轰!
不死之火与妖力巨爪碰撞,爆发出恐怖的能量风暴,整座寿仙宫的穹顶瞬间被掀飞。
那准圣境界的妖族大能一击之下,竟也只是堪堪抵挡住彩凤隨手一击。
巨爪被烧得滋滋作响,冒出阵阵黑烟。
虚空中的声音多了一丝凝重。
“速速去找帝辛!”
“此地唯有他能护你周全!”
那声音在苏妲己的脑海中响起。
苏妲己如蒙大赦,二话不说,提起妖力就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著帝辛所在的龙德殿方向衝去。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
只有藉助人皇的庇护,她才能活下去。
然而,她却根本不知道,她拼命想要寻找的庇护伞,此刻正和人族先祖一同,在云端之上,冷漠地注视著她仓皇逃窜的丑態。
“看清楚了么”
轩辕皇帝的声音响起,平淡,却带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云端之上,帝辛的身体在微微发僵。
他眼睁睁地看著自己宠爱无比的妃子,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冲天的妖气。
他眼睁睁地看著虚空中降临数道妖族大能,其中甚至有准圣强者,只为保下她一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匯聚了人族气运的朝歌城,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他,竟毫无察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羞辱,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帝辛心中那份身为“人皇”的骄傲与自大,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一直认为,自己身负人族气运,坐镇朝歌,任何宵小之辈,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在自己面前遁形。
谁能想到。
自己日夜宠幸的枕边人,竟然就是最大的妖孽。
自己,竟被一只妖狐玩弄於股掌之间。
“人皇,承载的是兴盛人族的职责,而非你一人的威严。”
轩辕的目光从下方收回,冷冽如万载玄冰,直视著帝辛。
“你此次是被妖孽迷惑,本皇暂且不与你计较。”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带著金石之音,震得帝辛神魂一颤。
“但若再有下次,休怪本皇召集火云洞诸圣,直接废了你的人皇之位!”
帝辛身躯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轩辕皇帝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位人族先祖,有这个资格,更有这个实力。
“帝辛……知晓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乾涩。
“以后,定然不会再上这等恶当!”
短暂的震惊与羞辱过后,无尽的怒火与杀意从心底喷薄而出。
那杀意不是针对下方的彩凤或是那些妖族大能,而是指向了那背后布局,將他当做棋子愚弄的幕后黑手。
“还请先祖,可以帮我找出幕后之人。”
帝辛抬起头,双眼之中已是一片血红,满是暴戾的杀机。
帝辛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意识从混沌的泥沼中艰难地挣扎而出,鼻腔里还残留著一股甜腻到发昏的异香。
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先是模糊,隨即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朝歌宫殿那熟悉的樑柱,雕龙画凤,威严壮丽。
可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却是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和一具温软入怀的身体。
一种被掏空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深处涌来。
就在这时,一道淡漠却蕴含著无上威严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帝辛转头,看到了一个身穿古朴帝袍的男人。
轩辕。
人族圣皇。
轩辕的目光在帝辛清醒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那股冰封万里般的森然气息,终於收敛了些许。
他的任务,是拨乱反正,而非审判人皇。
下一刻,轩辕的视线骤然转冷,投向了瘫软在帝辛身侧的那道绝美身影。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剑鸣,仿佛龙吟九天。
一柄古朴的金色长剑凭空浮现,剑身之上,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轩辕剑!
剑光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流光。
那道流光精准无误地贯穿了苏妲己的心口。
“呃……”
苏妲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著胸前那个通透的窟窿,眼中的嫵媚与风情在瞬间褪去,被无尽的惊恐与怨毒所取代。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
华美的宫装寸寸碎裂,雪白的肌肤上生出浓密的白色长毛,纤细的手指化作了锋利的爪子,娇媚的面容在骨骼的碎裂声中拉长,变成了一张狰狞的狐狸脸。
蓬!
九条巨大的狐尾猛然炸开,將周围的桌案摆设尽数扫飞。
最终,一头体型巨大的九尾妖狐轰然趴倒在地,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很快便浸染了身下的地毯。
她那双琥珀色的兽瞳死死盯著轩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彻底归於死寂。
最后一根尾巴无力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轩辕面无表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蚁。
他一步踏出。
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宫殿之外的广场上。
这里,妖气衝天。
数十道身影正鬼鬼祟祟,试图借著夜色与宫闈的掩护遁走。
轩辕的出现,让这片空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人族圣皇!”
有妖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回应他的,是一道横贯天际的剑光。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轩辕剑过处,血肉分离,妖魂寂灭。
剑光如同交错的金色闪电,在整个宫宇之中肆虐。
悽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每一声都极为短促,便被死亡所终结。
一个又一个潜伏在朝歌的妖族,在人道圣剑之下,被净化得乾乾净净。
混乱之中,一道极其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化作一道乌光,撕裂虚空,便要远遁千里。
那是一个身形枯瘦的老者,眼中的惊骇几乎要溢出。
他是此地所有妖族的统领,一位货真价实的大能。
他亲眼目睹了轩辕剑的恐怖,那股专门克制妖邪的人道皇威,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逃!
必须逃!
只要逃回西牛贺洲,將此地发生的一切稟报上去,自有圣人定夺!
然而,他的念头刚刚升起,前方的空间却猛然变得粘稠。
仿佛从清澈的流水,一头扎进了凝固的琥珀之中。
“道友,何必急著走”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玄都大法师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前方,手中正缓缓展开一幅画卷。
画卷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混沌。
可隨著画卷的展开,整片天地的法则都在被改写。
虚空被彻底封锁。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妖族大能的身形从虚空中被硬生生挤了出来,他惊骇欲绝地看著玄都,又看了看远处气息冰冷的轩辕。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鱉。
“噗通!”
这位在外界足以称宗做祖的妖族大能,没有半分骨气,双膝一软,直接跪伏在了虚空之中。
他朝著玄都手中的画卷,用尽全身力气磕头。
“还望圣人饶命!”
“饶命啊!”
他的声音带著哭腔,充满了绝望。
“吾也是被迫的啊!此事非我所愿!若是我无法完成圣人交代的任务,回去之后,我定然难逃一死!”
嗡!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副空白的画卷之上,混沌气流翻涌。
万千玄妙的道韵符文从中涌现,仿佛在衍化一方宇宙。
一道身影,缓缓从那画卷的宇宙深处,踏步而出。
他身穿简单的青色道袍,面容模糊,看不真切,但隨著他的出现,一股超越天地,凌驾於万物之上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洪荒。
圣人无处不在。
这,仅仅只是周源的一道化身。
可即便是化身,其威严也足以让大罗金仙以下的生灵,神魂俱灭。
“你背后之人是谁”
周源的声音响起,没有情绪,却蕴含著质问天道的无上威严。
那妖族大能匍匐在地,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隨时都会散架。
圣人的目光,让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吐露那个名字。
可就在此时,一股无形却又无可抗拒的力量,从他的神魂深处涌现,瞬间封锁了他的喉咙,禁錮了他的元神。
一个字都无法吐露出来。
他的眼中,流露出比死亡更加深刻的恐惧。
见到这一幕,周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
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这件事若是三清所为,以那三位的骄傲与霸道,断然不屑於用这种禁制手段来封锁一个棋子的口。
敢做,他们就敢当。
纵观整个洪荒,行事风格如此诡秘,喜欢在暗中做这等蝇营狗苟之事的,除了那两位,还能有谁。
西方二圣。
周源的目光落回那妖族大能身上,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抬起一根手指,朝著下方凌空一点。
那根手指,白皙如玉,纤尘不染。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能量奔涌。
跪伏在地的妖族大能,身体猛地一僵。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双脚,正从脚尖开始,化作最微小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这种消散,无声无息,却又不可逆转。
他眼睁睁看著自己化为虚无,从双腿,到腰腹,再到胸膛。
那股极致的恐惧,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直到他的头颅也化作尘埃,这位妖族大能,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跡。
做完这一切,周源的化身缓缓抬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越过了亿万里的山河,直接锁定在了遥远的西方大陆。
他伸出那根刚刚抹杀了一位大能的手指。
再一次,朝著西方所在的方向,轻轻一点。
……
西方世界,须弥山。
此地乃是接引、准提二圣的道场,终年佛光普照,禪唱不绝,被誉为极乐净土。
然而就在这一刻。
整个须弥山的天穹,毫无徵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
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纯粹的黑暗。
所有诵经的西方教弟子,所有棲息於此的生灵,都茫然地抬起头。
下一瞬,一股让他们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圣威,从天而降。
天穹之上,一根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手指,撕裂了空间,正带著碾碎一切的威势,朝著须弥山的核心,缓缓压下。
那手指之上,缠绕著混沌气流,闪烁著大道符文,其降临本身,就让须弥山周围的法则开始崩溃。
“敌袭!”
“是圣人!有圣人攻打我教山门!”
无数西方教弟子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信仰在这一刻都险些崩塌。
就在那巨指即將触碰到须弥山护山大阵的瞬间。
须弥山深处,陡然有著一道璀璨无量的金光,逆势冲天而起!
金光之中,一尊宝相庄严的金色身影悍然浮现。
他抬起一只手掌,迎向了那根毁天灭地的手指。
金光与混沌,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