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夕(2 / 2)

花袭没有回头,仿佛在对着那无名的石碑诉说,又像是在对身后的人低语:

“亦是眼前人。”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伪装。

柳七的身体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解开术法,除去柳七的身形。没有光华闪耀,只是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泛着一种不祥的紫灰,嘴唇是惨淡的黑色,眼瞳是死寂的灰色。他在水面的倒影里瞥见自己如今的模样,下意识地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花袭。只怕这副鬼样子,吓到对面快要碎掉的人。

可是,花袭怎么会怕。

他站起身,走到白羽哲身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腕。他的手指也在颤抖,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白羽哲僵硬地矗立,只有嘴唇微微张合。

花袭的眼泪滑落,滴在浓浓的夜色中,不是害怕,是心疼,心疼得像有刀子在割,几乎要晕厥过去。“羽哲……”他唤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用力地、固执地拉着他。

白羽哲终于慢慢转过身。两人在凄冷的月光下,一个面色死灰如同幽冥归来,一个憔悴不堪似风中残烛,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没有抱头痛哭,没有千言万语,所有的思念、痛苦、委屈、庆幸,都融在了这无声的凝视里。六年光阴,生死相隔,此刻相见,却已物是人非。

过了许久,白羽哲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软布包着的东西。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只淡粉色的玉镯。那是他拜托宁凡,从花吟那里取来的旧物。

花袭的目光落在镯子上,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认了出来。他抬头看向白羽哲,眼中带着询问。

“她很好,”白羽哲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丝温度,“在北边,有人照顾。”

知道妹妹还活着,而且平安,花袭紧绷了多年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像雪地里终于透出的一点微光。这笑容里,含着太多的苦涩,也含着一点点的慰藉。

除夕的夜,很冷。水边风大,吹得人透心凉。

但在这个未亡人的坟墓前,两个历经磨难的人,总算在漫漫长夜后,短暂地触碰到了一点真实的温暖。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