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鲤柔神色缓和,姚湘趁热打铁,问出了一个埋藏已久,也是替白羽哲问出的问题:“韩司主,奴才……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司主。”
“讲。”
“若一人从未用自身力量行过恶事,心中亦存善念,欲护佑苍生。然其所修之道,却非天地正道,乃至为怨气瘴气所驱……这样的人,是否便注定为天地所不容?”姚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真诚。
这个问题,让韩鲤柔愣住了。她凝视着姚湘,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这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正的困惑。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只道:“此事,容我想想。”
这一想,便是一整天。
第二日,韩鲤柔派人请姚湘至镇邪司偏厅。没有寒暄,她直接开口道:“你昨日所问,我思之良久。”她目光平静而深邃,“世间之路,并非只有一条。有人正面朝前,行走阳光大道,一往无前,可走一里。有人或许因故,只能背面朝前,于黑暗中摸索,逆行一里。”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然,若二人心中所向,乃是同一处目的地。那么,正面行走固然坦荡,背面逆行,却需克服更多迷惘与荆棘,其艰难,犹胜前者数倍。只要终点一致,如何行走,是个人之选择。而选择更难之路仍不放弃者,其心志,或许更为可贵。道不同,未必不能为谋,志相同,便可同路而行。”
这番话,通过相繇清晰地传到了远在幽正殿的白羽哲心中。
白羽哲听完,久久无言。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百感交集。韩鲤柔没有给出简单的对错评判,而是以一种超越门户之见的格局,指出了“目的”的重要性,并理解甚至尊重了“逆行”的艰难。这无疑是对他当下状态的一种深刻慰藉。
他走的,正是一条“背面朝前”的险路。运用怨气,与凶神共生,周旋于仇敌之间,这一切都与昔日那个光明磊落的白家二公子背道而驰。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已然堕落,是否终究会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但韩鲤柔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内心的迷雾。
只要最终的目标是澄清冤屈、守护该守护的人,那么过程如何艰难,手段如何非常,或许都有了坚持的意义。这并非自我开脱,而是对复杂现实的一种清醒认知。
“相繇,”白羽哲轻声对识海中的伙伴说,“看来这位韩司主,比我们想象的,更要明澈几分。”
相繇哼了一声,语气却不如往常那般刻薄:“算她还有点见识。不过小子,别高兴太早,路还长着呢。”
白羽哲微微一笑,是啊,路还长。但至少此刻,他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这条“逆行”之路,虽然遍布荆棘,却并非毫无价值。
而韩鲤柔其价值或许远超乎最初的预估。仙尊脚下的棋盘,棋子们的心思,正在悄然发生着连执棋者都未曾预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