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知晓身世后,许仕林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依旧温和有礼,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与坚毅。他将那支白玉簪贴身收藏,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他更加发奋读书,几乎是废寝忘食。原本就天资聪颖的他,此刻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之中。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想救母,寻常途径几乎不可能。唯有科举入仕,获取功名,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或许才有一线希望。高中状元,金榜题名,或许能以自己的“孝心”感动上天,乃至朝廷,为母亲争取一丝生机。这成了他心中唯一的目标,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动力。
碧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仕林玩耍,而是默默地为他准备好宵夜,替他整理书桌,在他苦读至深夜时,为他披上一件外衣。她不多言语,只是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支持与陪伴。许仕林感受到这份温暖,在疲惫不堪时,抬头看到碧莲关切的眼神,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两人的感情,在这特殊的境遇下,愈发深厚,却也更添了几分沉重。
李公甫和许娇容更是倾尽全力支持仕林。李公甫利用自己在衙门的关系,为仕林寻来更多的典籍和名师指点;许娇容则变着法子给他补充营养,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有丝毫分心。
寒来暑往,几度春秋。许仕林先后通过了童试、乡试,成为钱塘县有名的才子。随后,他告别家人,前往京城参加会试、殿试。
临行前,他独自一人来到西湖边,远远望着那座巍峨耸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肃穆的雷峰塔。塔身斑驳,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它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镇压着他的母亲,也镇压着他十八年来的平静生活。他跪在湖边,对着雷峰塔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母亲,您再忍耐些时日,孩儿定当竭尽全力,救您出来!”
京城之行,并非一帆风顺。科场之上,人才济济,竞争激烈。但许仕林心志坚定,才学扎实,加之救母的信念支撑,他发挥出色,最终在殿试之上,文章锦绣,对答如流,深得皇帝赏识,被钦点为新科状元!
“状元及第!钱塘许仕林!” 消息传回钱塘,整个李府都沸腾了。李公甫激动得老泪纵横,许娇容更是喜极而泣,连声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素贞,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他中了状元了!”
碧莲亦是欢喜不已,但欢喜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她知道,仕林哥哥实现了他人生目标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去完成那最艰难、也最核心的使命——祭塔救母。
许仕林身着大红状元袍,帽插宫花,跨马游街,风光无限。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得意,而是归心似箭。在按例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后,他立刻向朝廷告假,马不停蹄地赶回钱塘。
这一日,西湖边上人山人海。新科状元要祭拜生母、祈求塔开母出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百姓们对当年白素贞的故事记忆犹新,对她既有同情,也有敬畏,如今见其子如此争气,更是感慨万千,纷纷前来围观。
雷峰塔下,香案早已设好。许仕林脱下状元红袍,换上了一身素服,神情庄严肃穆。碧莲同样身着素衣,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手中捧着祭品。李公甫、许娇容,以及钱塘县的许多乡绅百姓都肃立在场。
许仕林一步步走到塔前,仰望着这座禁锢了母亲十八年的巨塔,百感交集。他撩起衣袍,双膝跪地,朗声开口,声音悲切而坚定:
“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儿仕林,今日高中状元,特来祭拜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