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因为凌毅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他们东吴的痛点上。
士族门阀，奢靡攀比，好清谈，重脸面。
这些东西一旦流入建业，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到时候，恐怕不是蜀汉求着卖。
是他们吴国的权贵，会哭着喊着，抱着金子，来求这一匹布，一两茶！
“太傅。”凌毅的脸上，露出了“诚恳”的笑容。
“这是一笔，对你我两国，都有利的生意。我大汉，得到急需的战马与铜料，以御强敌。而贵国，则能收获安稳与……体面。”
“当然，若是太傅觉得这笔生意不划算，也无妨。”
凌毅话锋一转。
“我听说，最近有不少来自北方的商队，对我们的蜀锦和茶叶，很感兴趣。他们的出价，可比我给太傅的，要高得多。”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诸葛恪的心理防线。
和曹魏做生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蜀汉的这些东西，真的通过走私渠道，大规模流入了北方。
那对于东吴而言，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更是政治上的！
这意味着，吴蜀联盟，将出现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你敢！”诸葛恪身旁的一名武将，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
凌毅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诸葛恪。
“太傅，意下如何？”
诸葛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掉进了蛛网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被那看似纤细的蛛丝，缠得越来越紧。
许久。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侯爷的生意，恪……做了。”
成了！
费祎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身旁的官员们，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狂喜。
这都能成？
这简直比凭空变出金子，还要不可思议！
刘禅在龙椅之上，紧紧攥着扶手，手心全是汗。他看着殿下那个年轻的身影，心中除了敬畏，再无他想。
“不过……”诸葛恪深吸一口气，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挽回最后一丝颜面。“价格，太高了。”
“一千匹锦，五十匹马。一万斤茶，五千斤铜。”
“这是我的底线。”
他死死地盯着凌毅。
凌毅笑了。
“太傅果然是爽快人。”
他点了点头。
“成交。”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让诸葛恪都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还要再经过一番艰苦的拉锯，甚至做好了再退一步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猛然醒悟，对方一开始报出那个天价，根本就不是为了成交。
而是为了现在这个，依旧堪称天价的“底线”！
凌毅从一开始，就吃定了他！
“既然生意谈妥，恪，便不久留了。”
诸葛恪站起身，对着刘禅，敷衍地拱了拱手。
他一刻，都不想再在这个让他感到窒息和屈辱的地方，多待下去。
他带着一群同样失魂落魄的东吴使臣，转身，向殿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站在殿中央的，青衫身影。
“兴农侯的‘生意经’，恪，今日算是领教了。”
他的脸上，再无半点傲慢，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淬过寒潭的平静。
“只是不知，这笔生意，将来会不会……做到你我，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凌毅看着诸葛恪离去的背影，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就要看，太傅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