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郁那番话落下,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他看着我,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仿佛非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应,非要我承认我们之间那些“特殊”的重量。
我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再往下,那些我拼命压制的、关于依赖和可能性的危险念头,就要冒头了。
于是,我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用合拢的折扇虚虚指了指窗外。
“公子,”我语气轻快,带着明显的送客意味,“天色也不早了,你不回去吃晚饭吗?” 不等他回答,我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补充道,“哦,对了,你的那位婉儿表妹,怕是早已备好了佳肴,正望眼欲穿地惦记着你呢。”
我刻意提起林婉儿,想用这俗套的“争风吃醋”来搅乱此刻过于黏稠的气氛,也提醒自己他身边从不缺少莺莺燕燕的现实。
说完,我自己先觉得这借口找得有点刻意,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再抬眼时,目光掠过他,投向院门外西泠桥畔那几株刚刚抽出嫩绿新芽的柳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刚才自娱自乐的那出戏。
我手腕一转,用扇子遥指柳树方向,眼神里故意带上几分戏谑,学着他刚才评价我唱戏时的口吻,拖长了调子:
“莫非……公子还等着像方才我演的那出‘才子戏佳人’一般,” 我顿了顿,目光转回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与小女子我……来一场真正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话说得足够轻浮,也足够划清界限。我将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暧昧,直接降格成了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一句玩笑。
(阮郁视角)
阮郁清晰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低头浅笑,以及再次抬眼时,眸中刻意营造的、过于明亮的戏谑。她的话像是一层突然升起的薄雾,将方才他几乎触手可及的那点真实情绪,再次严密地遮挡起来。
提起林婉儿,用这种俗套的理由驱赶他。甚至,用她自己刚才那出荒诞的独角戏来类比,试图将一切拉回“安全”的、可供玩笑的领域。
他心中那口因她“办学宏论”而生的郁气,尚未完全平复,此刻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烦躁。她就这么急于推开他?连片刻的、认真的对话都不愿给予?
他看着她用扇子指向门外的柳树,说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姿态,那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
然而,阮郁是何等敏锐之人。他并未错过她看似流畅的调侃下,那细微的紧绷;也没有忽略她笑容背后,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于自保的仓促。
她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