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带着雪粒子刮在营帐的牛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阿蛮刚跟着斥候队巡哨回来,一身寒气,正就着炭火烤她冻得发麻的手脚,父亲谢擎的亲兵就送来了建康的家书。
除了父亲例行公事的问候和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竟还有一封来自将军府心腹的密信,详细说了阮郁即将再次前往钱塘公干,以及——谢清竟主动请缨,要一同前往!
“什么?!”谢阿蛮猛地从马扎上站起,眼睛瞪得溜圆,“清姐姐也要去钱塘?!” 她第一反应是荒谬,清姐姐跟阮郁表哥不是相看两厌吗?怎么会愿意跟他同行?
但当她看到信后半段,提到林婉儿极有可能也会同行时,瞬间就明白了!
“林婉儿!又是那个贱人!”谢阿蛮气得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矮几,上面的奶酒洒了一地,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她肯定是贼心不死,又想趁着去钱塘的机会勾引阮郁表哥!清姐姐定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才要跟去盯着她!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林婉儿那副虚伪做作的样子,还有她设计秋千想害自己、在醉仙楼挑拨兄长和清姐姐关系的种种恶行,谢阿蛮就恨得牙痒痒。清姐姐这决定做得太对了!绝不能让她林婉儿得逞!
激动过后,谢阿蛮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坐回马扎上,炭火的暖意渐渐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气,也让她的思绪清晰起来。
钱塘……苏小小。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在西泠桥边抚琴、眼神清冽如西湖秋水的女子。那是她谢阿蛮在南朝唯一真心认可、引为知己的朋友。她还记得自己离开建康前,得知苏小小因望江楼之事备受打击、抑郁成疾时,心中的愤怒与担忧。她当时就立刻写了一封信,字迹潦草,措辞激烈,把那些背弃苏小小的所谓“师长友朋”痛骂了一顿,告诉苏小小“那些人都是蠢货,不值得你伤心”,“你给我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骑马!”
后来收到苏小小的回信,字里行间虽然依旧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怅惘,但语气已经平和了许多,还提到了小白鞋送她乌骓马、她开始学习骑马的事,信末那句“阿蛮,望你在北地一切安好,勿念。他日重逢,定当策马同行”让她当时就红了眼眶。
小小她……正在一点点从泥沼里挣扎出来。她那么努力,那么坚韧,像石缝里顽强生长的小草。
可现在,林婉儿又要去钱塘了!
谢阿蛮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林婉儿那个女人,心思歹毒,手段下作。前两次在钱塘,她就没少给小小使绊子,虽然次次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自己丢了脸,但谁能保证她这次不会变本加厉?小小如今名声有瑕,处境艰难,若是再被林婉儿算计……
不行!绝对不行!
谢阿蛮猛地站起身,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幼兽。她人在北地,鞭长莫及,怎么才能护住远在钱塘的苏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