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别较劲!你要相信它,它才会信你!”小白鞋的声音清亮有力。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试着去感受马匹肌肉的韵律,去倾听它呼吸的节奏。
在一次次的失败与尝试中,她逐渐找到了那种微妙的平衡。当她第一次无需搀扶,独自控着乌骰马,在老周头家后院小跑起来时,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那一刻,她忘记了抑郁,忘记了流言,忘记了背弃,心中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驾驭生命的喜悦!
她伏在马背上,感受着皮毛下传来的蓬勃热力,眼眶微微发热。
她做到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
建康 · 林府 · 并行不悖
林婉儿的布局,如同精密的刺绣,一丝不乱。
对 阮郁,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关怀。那枚精心绣制的笔囊,已通过崔夫人之手,“无意间”送到了阮郁案头。料想阮郁见到那细密针脚与清雅图案,纵使无心,也会念及她的温婉细心。她并不急于求成,只需像滴水穿石,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对 谢屹,她的策略更为大胆。在一封回信中,她“不经意”地流露出因阮府风波(谢清驯养猛兽)而受到的惊吓与困扰,字里行间充满了柔弱无助,以及对“将军这般顶天立地、能护人周全的英雄”的朦胧向往。
这封信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两日,谢屹便派人送来一封短信和一份厚礼。信中语气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林小姐勿忧,舍妹无状,惊扰府上,屹必严加管束。若再有烦扰,可直言相告,屹定当护你周全。”
礼物则是一柄镶嵌着宝石、吹毛断发的精致匕首,名为“邀月”,意为“愿为卿斩断烦忧”。
她依旧定期去探望崔夫人,送去恰到好处的关怀与名贵药材,扮演着完美的解语花。对阮郁,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尊重,从不越界。
与此同时,她对谢屹的“经营”则更为用心。那柄名为“邀月”的匕首被她小心收好,偶尔回信,字里行间是依赖与仰慕,却又带着一丝因“身份悬殊”而生的淡淡忧愁。她成功地让谢屹相信,她是一个在复杂环境中需要他保护的、柔弱而美好的存在。
她的网,悄无声息地撒向两个方向,耐心等待着收获的时机。
钱塘 · 灵隐寺 · 寒潭映心
冬日的灵隐寺,香客稀少,更显古刹清寂。苏小小在小白鞋的怂恿下,难得地出门散心,来到寺后寒潭边。
潭水碧沉,映着岸边枯枝与灰蒙蒙的天空,幽深冷冽。她望着那亘古不变的潭水,心中纷杂的思绪渐渐沉淀。
小白鞋在一旁,难得安静地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潭水里丢着小石子,看着涟漪一圈圈荡开。
“有时候觉得,人活着,真像这水里的石头。”小白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被水流冲刷,被青苔覆盖,看不清本来面目。”
苏小小微微一怔,看向她。
小白鞋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苏小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小,别管别人怎么说,也别管那些条条框框。你是苏小小,可你首先得是你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骑马就去骑马,哪怕摔得一身泥,也比一辈子关在笼子里强!”
苏小小心中震动。小白鞋的话,如此直白,却如此有力地叩击在她的心扉上。她想起自己手臂上光滑的皮肤,对比着林晓记忆中的疤痕。来到这里,成了苏小小,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拥有了贾姨的疼爱,甚至拥有了阮郁的懂得和小白鞋的仗义……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替林晓,也不替苏小小,更好地、更痛快地活一次?
她看着寒潭中自己的倒影,那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沉静或迷茫,而是透出一种如这潭水般清冽的坚定。
“我知道。”她轻声说,仿佛立下誓言,“我会的。”
尾声:冬深
初冬的寒意日渐深沉。钱塘的西泠小院里,苏小小在一次次摔打中,逐渐驯服了烈马,也淬炼着属于自己的锋芒。建康的阮府之中,阮郁冷眼旁观着朝堂与内宅,将远方的身影置于心中最稳妥的位置,静待时移世易。
永明八年的冬天,在一片看似僵持的平静下,悄然走向尾声。冰封之下,激流暗涌,只待春雷惊响,破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