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是湿漉漉的,能钻进人的骨缝里。西泠小院比往日更显寂静,连雀鸟似乎都懒得在结了薄霜的枝头鸣叫。
贾姨的心,比这天气更冷。她看着苏小小一日日消瘦下去,眼神里的光仿佛被寒风吹熄了,只剩下灰烬般的沉寂。汤药喂进去,如同浇在干涸的土地上,不见丝毫生机。她试过温言劝慰,试过默默垂泪,甚至偷偷去灵隐寺求了平安符,都无济于事。
这日,院门被轻轻叩响。来访的是梅溪散人。这位素来豁达的名士,脸上也带着几分罕见的凝重。他没有寒暄,只将一个包裹得严实、不大不小的木匣并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贾姨。
“受人之托,将此物转交小小。”他顿了顿,低声道,“莫问来处,只告诉她……‘石碎韫在’。”
贾姨心中惊疑,但见梅溪散人神色郑重,便知非同小可。她捧着那两样东西,如同捧着两块炽炭,小心翼翼地走进苏小小的卧房。
“小小,梅溪先生来了,给你带了东西。”贾姨将木匣和锦盒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苏小小侧卧着,背对着门,闻言连动都未动,仿佛未曾听见。
贾姨叹了口气,将梅溪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送东西的人说,‘莫问来处,只道“石碎韫在”’。”
“石碎韫在”?
这四个字,像一道极细微的光,在苏小小一片混沌黑暗的脑海中,轻轻划了一下。
她依然没有转身,但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过了许久,久到贾姨以为她再次睡去,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翻过身,目光落在了那个木匣上。
那木匣用料普通,毫无特色。她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打开了匣盖。
里面是几块被仔细拼合、用某种金色材质沿着裂纹勾勒粘连起来的歙砚碎片。金色的线条如同闪电,又如大树的脉络,蜿蜒盘踞在沉静的砚石之上,非但没有试图掩盖破碎的事实,反而将这种破碎变成了一种独特而残缺的美。旁边,是一张素笺,上面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字——石碎韫在。
没有署名。
可苏小小一眼就认出了那字迹。是阮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