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粗粝,却自有其道理。我点了点头。
“对了,”白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那位阮公子,没再来吧?我听说他昨日送了药材来?”
“嗯。”我应了一声,不欲多谈。
白琯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你病好了,他估计还得找由头来。自己多留个心眼。”她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挥挥手,“你刚好,多歇着,我练功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缩了回去。
院中重新恢复宁静。我走到书案前,看着昨日未曾写完的字,墨迹还停留在那句“守心如一”的“如”字上。将其收起,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桑皮纸。
既然病好了,日子便该照旧。
只是,阮郁那边……他既送了药材,于情于理,似乎都该有个回应。并非感谢,而是……一种界限的重申。
我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在那素白笺纸上,写下了几行端正却疏离的小楷。无非是“病体已愈,劳公子挂心,赠药之情,愧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没有提及游湖之约,亦无任何延伸的意味。
写完,吹干墨迹,封好。吩咐贾姨,寻个稳妥人送去阮郁别业。
了却这桩事,心中仿佛也轻松了些。我抱起琵琶,指尖拂过琴弦,《幽兰操》的旋律再次流淌出来。不知是否因这场病的涤荡,心绪竟比前几日更为沉静空明,指下的琴音,少了几分刻意追求的孤高,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与坚韧。
贾姨在灶间哼着小调,准备午膳。隔壁隐约传来白琯练剑时,剑锋破空的清啸。
秋风拂过院落,卷起几片早落的枇杷叶,打着旋儿,又轻轻落下。
雨霁风清,病去身安。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譬如那架竹梯,譬如那封回绝的信,譬如这琴音里,悄然多出的一分力道。
(第四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