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和阿萝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他们说得有趣。青娥则默默听着,眼中若有所思。
王珩趁势又道:“前日拜读苏娘子在花朝节上所吟之词,‘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句句写景,却又句句含情,将江南春色与心中眷恋融为一体,正是‘不离世间’的绝佳写照。今日见这青鸾纸鸢,更觉娘子心境,非寻常闺阁可比。”
他这番话赞誉极高,且引经据典,贴合情境,显得十分真诚。他的两位友人也纷纷附和。
我心中虽知他有意示好,但听他如此精准地解读那日吟诵《忆江南》时的心境(尽管那心境更多属于白居易),又联想到他方才对青鸾纸鸢的点评,倒也觉得此人并非一味阿谀,确有几分真知灼见在里头。
“王公子谬赞了。”我谦逊道,“词乃偶得,纸鸢亦是游戏,当不得如此深解。”
“娘子过谦了。”王珩目光灼灼,语气诚恳,“文章、技艺,乃至游戏之物,皆可见人之性情襟怀。珩每每与娘子交谈,总觉受益匪浅。”
我们这边言笑晏晏,谈论风雅,柳茵却有些坐不住了。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道:“苏姐姐,茶也喝了,话也说了,咱们再去放会儿纸鸢吧?我的金鱼还没飞过那只大雁呢!”
她这话声音不大,但在座的都听到了。王珩等人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是在下迂腐了,竟忘了今日主旨是嬉游,而非清谈。”王珩爽朗笑道,“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看看能否将我们的纸鸢也送上天!”
于是,一行人重又起身。王珩和他的友人也从随从那里取来了他们带来的纸鸢,竟是一只造型威猛的苍鹰和一只颇具古意的玄鸟。
草坡上再次热闹起来。几位公子加入后,放纸鸢似乎也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较量”。王珩的苍鹰纸鸢骨架强劲,吃风即起,很快便扶摇直上,姿态凶猛,直追我的青鸾。张公子的玄鸟则显得有些笨拙,几次险些栽落,惹得众人哄笑。李公子干脆放弃了,帮着柳茵和阿萝控制她们那有些“调皮”的金鱼和玉兰。
风在耳畔呼啸,笑声在草地上回荡。我操控着丝线,与空中那只仿佛有了自己意志的青鸾交流。时而收线,看它灵巧地俯冲盘旋;时而放线,任它义无反顾地冲向更高远的碧空。
王珩的苍鹰试图逼近青鸾,我的青鸾却总能轻盈地避开,始终保持着一个清冷的、优雅的距离。他并不气馁,反而更加专注地操控着,眼中充满了挑战的兴味和一种纯粹的、属于少年人的好胜心。
阳光,春风,绿草,欢声笑语,还有天空中那些追逐嬉戏的纸鸢……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鲜活、充满动感的春日长卷。
我沉浸在这简单的快乐里,暂时忘却了所有。直到感觉手臂有些酸麻,才意识到时间已近午后。
看着天空中依旧翱翔的纸鸢,我轻轻拉动丝线,开始缓缓回收。那青鸾似乎也玩累了,顺从地随着我的牵引,一点点降低高度,姿态依旧从容。
是时候,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