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先生授完课的第三日,贾姨请的顾嬷嬷便登门了。
那是一个微凉的清晨,湖面的雾气尚未散尽,巷子里传来清脆的梆子声,是卖香饮子的妇人。贾姨显得有些紧张,一早便将堂屋仔细洒扫过,换上了干净的席子,连那个平日很少使用的黑漆小案几也擦得锃亮。
顾嬷嬷来时,几乎没什么声响。她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褶裥裙,外罩一件素色半臂,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圆髻,只用一根银簪固定,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她身形挺拔,步履轻盈,走进院子时,目光如同沾了清水的软布,无声地拂过墙角的风仙、井沿的青苔,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顾嬷嬷。”贾姨迎上前,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
顾嬷嬷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和而清晰:“贾娘子。”她的视线转向我,“这位便是小小娘子?”
我依着贾姨事先的叮嘱,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嬷嬷安好。”动作是这两日贾姨紧急教授的,想必生硬得很。
顾嬷嬷没有点评我的礼,只道:“起身吧。”她走到堂屋中央,跪坐在主位的席子上,腰背自然挺直,如同院中那棵老梅树的枝干,历经风霜却不见弯曲。“今日起,老身便叨扰了。礼仪之学,不在浮表,而在修心养性,望娘子静心体会。”
她的开场白简洁得不带丝毫暖意,让我瞬间梦回驾校——那个面无表情的教练,也是用这种腔调说着“方向盘握稳,心要静”。
教学从最基本的站立开始。
“立如松,”顾嬷嬷起身示范,双肩平展,下颌微收,目光平视前方,整个人仿佛落地生根,“非是僵直,需含着一口气,松而不懈,稳而不僵。”
我学着她的样子站好,却总觉得别扭。属于林晓的身体记忆叫嚣着放松,垮着肩膀才舒服。不过片刻,便觉得腰背酸紧。
顾嬷嬷走到我身侧,她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我,而是虚点在我的后腰、肩胛位置。“这里,沉下去。这里,打开。”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女儿家立于世,骨子里须有这根擎天的柱,方不致被风雨轻易吹折。”
她的话让我微微一怔。这似乎不仅仅是仪态的要求。
接着是坐姿。跪坐于席上,臀部落于足跟,背脊依旧挺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的双腿便开始发麻,如同千万根细针扎刺,脚踝被压得生疼。我忍不住悄悄挪动了一下膝盖。
“心浮,则气躁;气躁,则形散。”顾嬷嬷的声音淡淡响起,她依旧跪坐在那里,身形稳如磐石,仿佛已与身下的席子融为一体,“忍得一时筋骨之苦,方能敛住心神。名门淑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姿容亦不能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