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能听懂?
不是全部,但某些词语,比如“快点”、“船”,意思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仿佛她本就该懂得。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尘封的匣子被撬开了一条缝隙,漏出些许模糊的光。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手。
“妈妈,”她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奇,“我好像……能听懂一些他们说的话。”
埃莉诺低头看她,美丽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她轻轻抚摸着伊丝塔的头发。
“是因为……那个吗?”
她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嗯,”伊丝塔点头“有些词很熟悉,像是……藏在记忆很深的地方。但是,”
伊丝塔蹙起眉,仔细分辨着周围更多的对话。
“又有点不一样,有些话我还是完全听不懂。”
她听到有人说“食饭”,能大概明白意思,但有人说“佢哋”时,她就如同听天书。
这种半懂不懂的状态,反而更让人焦躁。
埃莉诺与刚办完手续走回来的埃德温交换了一个眼神。
埃德温温和地开口:“这很自然,小星星。不同的地域,语言总会有些变化。你能有熟悉感,已经是灵魂印记带来的馈赠了。”
埃莉诺预定的酒店位于繁华地段,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内部施了空间伸展咒、安静雅致的巫师旅馆。
他们的房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望出去能看到部分城市景观和远处苍翠的山峦。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埃莉诺决定先带伊丝塔在附近街道走走,适应环境。
街道狭窄而拥挤,招牌林立,上面是繁体中文字和英文交错,霓虹灯在尚未完全暗下的天色里已经开始闪烁。
人潮如织,汽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汇成一片。
伊丝塔努力分辨着那些涌入耳中的语言,时而能捕捉到熟悉的词汇,时而又陷入完全的迷茫。
这种熟悉的陌生感,既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归属感,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隔阂。
晚餐是在旅馆附近一家客人盈门的茶餐厅解决的。
埃莉诺和埃德温对着满是图片和繁体字的菜单有些无从下手,最终还是伊丝塔凭借着脑海中零星冒出的记忆碎片,磕磕绊绊地点了餐。
当埃莉诺试图用叉子去对付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时,伊丝塔却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她较为轻松地夹起那颗虾饺,放到了母亲的碟子里。
埃莉诺和埃德温都愣了一下,随即交换了一个惊讶而了然的眼神。
“小星星,你……”埃莉诺看着女儿,眼神复杂。
伊丝塔自己也有些发怔,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两根细长的木棍,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感从指尖传来。
“我……好像本来就会。”她试着又夹起一块豉汁排骨,同样轻而易举。
埃德笑了笑,试图用不太灵光的筷子去夹一个叉烧包,结果包子滚到了桌上。
父母学着用筷子的生涩模样,三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暂时抛开了那些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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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酒店柔软但陌生的床上,伊丝塔辗转反侧。
白天的湿热似乎并未随着夜幕散去,反而沉淀在房间里,让她感觉有些气闷。
更让她不安的是,体内那股自密室事件后便蛰伏起来的力量,又开始隐隐躁动。
一种深层的、持续的灼热感,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像是有微小的火苗在血管里流动,让她皮肤发烫,心跳也比平时快了些。
她睡不着,索性拿出双面镜。
镜面很快泛起了涟漪,德拉科的脸出现在对面。
他似乎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背景是深色的木质书架,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伊丝塔?”他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一丝放松,“你们到了?那边怎么样?”
“到了。这里……很不一样。”伊丝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不想让他担心。
“你在做什么?看起来很累。”伊丝塔问德拉科,
德拉科揉了揉眉心:“父亲母亲开始让我接触更多的家族账目和投资了,还有和欧洲几个古老家族的通信……梅林,比写十英尺的魔法史论文还枯燥。”
他抱怨着,“他说我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只想着魁地奇了”
她看着他疲惫却努力挺直的肩膀,又有点心疼。
德拉科仔细看着镜面里她有些泛红的脸颊。
“你呢?你脸色好像有点红,是不是不舒服?那边太热了?”
“可能有点吧,”伊丝塔含糊地回答,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确实很烫。
“刚来不太适应。这里夏天好像比英国热很多。”
德拉科皱了皱眉:“要是受不了就跟你父母说,换个地方玩算了,别硬撑。”
“对了,糖霜今天吃了整整两盘肉,精神好得很。”他又说道。
提到糖霜,伊丝塔脸上露出了笑容。
又聊了几句,德拉科那边似乎有人敲门,他匆匆说了句“明天再联系,照顾好自己”,镜面便暗了下去。
放下双面镜,房间重新被寂静和湿热包裹。
体内的灼热感并没有因为短暂的交谈而消退,反而更加清晰了。
它不像魔力暴动时那样失控,却更像是一种缓慢的煅烧,从内而外地蒸腾着她。
伊丝塔起身,赤脚走到阳台,微凉的夜风拂过发烫的皮肤,带来片刻的舒缓。
她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街道,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光晕在眼中有些模糊。
夜越来越深了。
伊丝塔又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努力引导安抚体内躁动的力量。
但收效甚微,那躁动却如影随形,纠缠着她的意识,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入浅眠。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在香港的第二天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境便开始笼罩住了她。
她梦见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在惊涛骇浪中奋力挣扎,冰冷的海水浸透它纠结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