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率山地营如鬼魅般消失在上游夜色中。次日凌晨,高句丽军后方便开始出现骚动,有小股粮队被劫,斥候频频失踪,甚至后山高处隐约可见汉军旗帜飘动!“汉军绕到后面了!”“浿口戍丢了!汉军水师杀过来了!”等谣言迅速在军营中蔓延,恐慌如同瘟疫般扩散。
而汉军的劝降信也适时射入营中,更是动摇了本就不稳的军心。
高句丽军主将金秀(位宫新任命的大将军)又惊又怒,他虽得司马羕书信提醒要稳守,然此刻军心涣散,谣言四起,对面汉军虎视眈眈,后方又出现敌踪,让他进退维谷。斩杀了几名传播谣言的士兵,却丝毫无法遏制恐慌的蔓延。
第三日清晨,高句丽军营中因争夺粮食,竟爆发了内讧,数支部队相互指责、斗殴,混乱不堪。
对岸汉军高台上,赵广看得分明,长剑猛然出鞘,直指东方:“时机已到!击鼓!进军!”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擂响!
“杀——!”李焕一马当先,率领陷阵营重甲步兵,冒着对岸稀稀拉拉的箭矢,强行涉过并不算深的带水,如同钢铁洪流,冲向混乱的高句丽军营寨!幽州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起漫天水花。
与此同时,王佑的山地营也在敌后发动了袭扰,四处放火,制造更大的混乱。
高句丽军本就士气崩溃,此刻见汉军如天兵下凡般冲杀过来,哪里还有战意?瞬间一哄而散,丢盔弃甲,争相逃命。金秀连杀数人也无法阻止溃败,只得在亲兵保护下,仓皇向王险城逃去。
带水之战,汉军再次以极小代价,击溃高句丽军主力,歼俘数千,缴获无数。通往王险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洞开。
王险城内,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带水败绩传来,位宫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王座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汉军……汉军就要打过来了……”
殿下群臣亦是面面相觑,惊慌失措。唯有司马羕,虽面色苍白,却强自镇定,出列道:“司马羕虽也心惊肉跳,但到底比位宫多了几分阴鸷沉诡,他强自镇定,拱手道:“大王勿慌!汉吴联军虽众,然有其短:其一,劳师远征,补给线长,陆路转运艰难,水路虽秋稳,然季风将转,亦非长久之计;其二,鸭水天险,秋汛方过,水势仍盛,渡河非易,我可凭险固守,挫其锐气;其三,联军之心,岂真无隙?吴蜀联盟虽固,然陆抗终究是吴将,其麾下亦多吴地兵卒,岂愿为汉家殊死血战?或可遣使密告江东,散播谣言,言汉欲独吞高句丽,忌吴得利,或能使其心生芥蒂。其四,北疆鲜卑、西面乌桓,岂真甘于臣服?可再遣死士,携带重礼,分头北上、西去,说动轲比能、苏仆延,许以割让辽东之地,请其南下袭扰汉军后方,则马岱、赵广必分兵回救,我可获喘息之机!”
位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声道:“对对对!子渊此言有理!快!高相府丞,立刻再挑选心腹死士,携带双倍重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说动轲比能、苏仆延出兵!再派人想办法从海路南下,散播消息至江东!”
高延寿忙应下:“臣拼死亦要办成!”
司马羕又道:“然远水难解近渴。当务之急,需先稳住汉军兵锋,拖延其渡江攻城之日。大王可即刻再遣使,前往汉营,面见赵广,言辞务必极尽恭顺恳切,承认前番一切罪过,皆我国中奸臣(李琛、高延寿)蒙蔽圣听、擅自行事所致,大王您痛心疾首,悔恨无极,现已将‘主谋’高延寿等革职下狱(实则仍藏于密室)。愿献上双倍,不,三倍重礼赔偿,并割让鸭水以西零星之地,承诺永世称臣,岁贡加倍。只求天朝罢兵,给高句丽一条生路。此乃缓兵之计,既可拖延时日,等待外援消息,亦可示敌以弱,骄其之心。”
位宫此刻已全无主意,自然无不允从:“好好好!一切依子渊!使者人选……务必选最善辩、最卑微之人!”
大将军金秀狼狈而回,只得领命而去。然而,坚壁清野的命令却引发了城外百姓的极大恐慌和怨恨,撤军入城的过程也是一片混乱,怨声载道。
司马羕又献一毒计:“陛下,还可将城内汉人商户尽数扣押,抄没其家产以充军资,并将其驱赶上城头助守。若汉军攻城,便让这些汉人站在最前,看那赵广、陆抗是否敢下令放箭!”
位宫此刻已全然听从司马羕,竟点头同意。此令一出,更是闹得王险城内鸡飞狗跳,天怒人怨,连一些高句丽大臣都觉得太过歹毒,却敢怒不敢言。
两日后,汉军陆路前锋抵达王险城西门外十里,扎下大营。
同日,浿口戍的烽火台燃起了冲天狼烟——在楼船雷霆弩炮的猛烈轰击和水师陆战营的奋勇攻坚下,浿水防线宣告攻破!汉军水师战舰,开始溯浿水而上,直逼王险城南!
赵广与陆抗,两位分别来自蜀汉和东吴的年轻俊杰,即将在这异国的都城之下胜利会师。王险城,已陷入汉军水陆大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城头上,位宫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汉军营寨和江面上出现的庞大舰影,双腿发软,面如死灰。司马羕侍立一旁,眼神阴鸷地看着城外那面越来越近的“汉”字大旗和“陆”字将旗,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知道,自己已将身家性命乃至司马氏最后的希望,都押在了这座孤城和那个昏聩的高句丽王身上。然而,面对城外那支士气如虹、装备精良、指挥得当的汉军,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几乎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大汉的天威,似乎真的不可阻挡。
不一日,高句丽使者一行数十人,带着比上次丰厚数倍的礼物(包括大量新收的秋粮、珍玩、皮货),一份言辞更加卑躬屈膝、甚至几近摇尾乞怜的谢罪国书(将罪责悉数推给已“下狱”的高延寿等),以及上百名“替罪羊”(多是无关的囚犯或政敌家属),再次战战兢兢来到城外汉军大营。
此时,高句丽使者被引至中军大帐,见赵广虽年轻,却气度沉凝,端坐帅位,不怒自威;关彝、马奔两员虎将按剑侍立左右,目光如电,杀气凛然;帐下诸校尉皆甲胄在身,肃穆无声。使者顿时腿脚酸软,扑通跪地,几乎瘫倒,涕泪交加地转达了位宫的“深切悔恨”和“乞和”之请,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
赵广静静听罢,缓缓展开那封措辞卑微的国书,扫了一眼,淡然道:“位宫大王既然知罪,倒也并非不可挽回。然,空言无凭。临萨堡血案,萨水东数百里疆土遭袭扰之恨,岂是区区金银珠玉、几句悔过之言所能抵消?若真有诚意,第一,即刻自去王号,素服出城,至军前请罪;第二,立刻将祸首司马羕、公孙峥及其党羽,全数缚送军前。如此,本将或可奏明朝廷,暂止干戈,听候发落。”
使者一听要位宫自去王号、出城请罪,还要交出司马羕、公孙峥,吓得魂飞天外,只是磕头如捣蒜,额间血迹斑斑,哀嚎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我家大王实在……实在不知司马、公孙二贼下落啊……自去王号,事关国体,若王离国中,恐生大变,反于上国不利啊……但求将军再宽限十日,不,五日!只需五日!必竭尽全力,清查国内,若寻得二贼踪迹,定擒献军前!所有赔偿,皆可再加!只求……只求宽限数日!”
关彝、马奔闻言,面现怒容,按剑之手青筋微露。赵广却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心知肚明,这仍是拖延之计。出兵前,马岱曾有密令:高句丽反复无常,其乞和绝不可信。然大军远征,尤其是陆抗水师,需时间适应海况;且从长安武库紧急调拨的一批新式攻城利器——“霹雳神弹”,由于路途遥远,秋雨时作,运输不便,尚未全部送达前线。此物乃是诸葛亮督造的最新军械,以精铁铸壳,内填猛火药与铁蒺藜等物,以小型投石机或强弩发射,对攻坚破城有奇效。马岱欲以此物,作为攻克王险城坚壁的杀手锏。如今使者主动提出再宽限几日,正好顺水推舟,完成战前最后准备。
于是,赵广故作沉吟,面露“难色”,与关彝、马奔低声“商议”片刻,方对使者道:“也罢。本将念在尔国百姓无辜,且再信尔等一次。便予你五日之期!然,此五日内,我军将在鸭水西岸休整,你高句丽不得有一兵一卒越过鸭水,所有战船不得出港!五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