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横江将军朱然为南海都督,晋爵‘归义将军’,加食邑千五百户,分遣战船六十,迫林邑岁贡,季报水师整备于校事府!
上述五将军以下从军者,皆按照上述将军推荐任职奉赏。
三、地方州牧,抚民安境:
加封交州刺史士徽为镇南将军(虚衔),世袭交州刺史,然须交州兵虎符于都督府,海贸税课统归番禺市舶司,质子士廞即刻入长安归化馆!
擢原魏国幽州刺史王雄为幽州牧,赐爵关内侯,专行‘恩威并济,分化瓦解,文化浸润’之策,岁末具奏成效,定为九边圭臬!
四、专才异士,各尽其用:
前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周平,以‘叛臣未冠者’入归化馆,然敏而好学,通晓文牍,特擢为江东转运使司八品文书,佐蒋仆射清丈田亩、核计降卒名册,戴罪立功!
格物院大匠鲁大,造曲辕犁有功,授‘格物院首席大匠师’衔,秩同七品,专司新式农器、军械推广督造,专利所得,依《宏纲》卷三计利分红!
前吴名将陆逊之子陆抗,暂居长安‘悟道斋’,习《正心论》,旬考其心。然将才难得,特授安南中郎将(虚衔待实),待其悟道归心,考绩合格,即遣专任!
前吴太傅诸葛恪,羁留长安,待考绩后,视其才德,遣为扶南国宣威使,扬我汉德!
——以上诸卿,印绶袍服,即刻颁赐!望尔等体察朕心与相父之重托,克尽职守,鞠躬尽瘁,共绘肇元山河如铁之画卷!钦此——
“臣等叩谢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丞相千岁!”
山呼之声再起,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仿佛要将未央宫的琉璃瓦震落。无数道目光交织着狂喜、震撼、复杂与崭新的希望。
内侍们手捧鎏金托盘鱼贯而出,托盘上紫绶金印、侯爵冠冕、特制官袍在朝阳下流光溢彩。姜维昂首阔步上前,双手接过象征京畿兵权的虎符与金印,玄甲铿锵,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蒋琬深吸一口气,郑重捧起左仆射的印信,那沉甸甸的感觉,正是江东千头万绪的整合重担。朱然看着“归义将军”的印绶,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躬身领受。年轻的周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身象征转运使司文书的青色袍服和腰牌被放到手中,冰凉的触感才让他浑身一颤,死死攥住,指节发白。鲁大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与茫然,首席大匠师的铜印和绶带被他粗糙的大手反复摩挲,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几名内侍手捧成摞的《宏纲》文本,如流水般分发给各部主官。蒋琬作为尚书左仆射,位列文官之首,率先接过那沉甸甸的卷册。深蓝色的封面,烫金的“肇元宏纲”四字庄重夺目。他手指微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
目光首先落在“卷二·政体架构:三省六部,皇权相权共治”一行。当看到“尚书省:‘整编司’专责降卒安置、府库审计、田亩清丈(例:蒋琬督建业转运使司)”时,饶是蒋琬素来沉稳如山,呼吸也不由得一窒!这并非虚衔,而是将整个新朝最繁杂、最紧要的战后整合重担,明明白白压在了他的肩上!建业吴宫府库的庞大物资、江东数十万顷待清丈的土地、数万降卒及其家眷的安置去向……千头万绪,桩桩件件都关乎国本。一股沉甸甸的压力与随之而来的、被赋予重任的灼热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尚带着体温的左仆射印信,分量似乎更重了。
“整编司……田亩清丈……府库审计……”蒋琬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脑中已飞速运转起来。江东豪强隐匿田产、旧吴府库账目混乱、降卒人心浮动……这些都是亟待“整编司”这把新铸利刃去斩开的乱麻。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穿过人群,恰好与站在武官队列中的朱然相遇。这位新晋的南海都督、归义将军,正捧着同样的文本和新得的印绶,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落在“卷一·思想统合”中关于“朱然统东海而建功,实顺命承天”的评述,以及“卷二”里关于他麾下“焚江舰”归属“江东都督府黄权统辖”的条款上。
朱然感受到蒋琬的目光,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丝意义难明的弧度。是庆幸?是无奈?还是对权力更迭的审慎?蒋琬读不透,只知这“顺命承天”四字背后,是无数血火交织的抉择,也是新政对归附者功绩的定调与未来方向的约束。他收回目光,继续翻阅,当看到“卷三·经济体系”中关于“铸肇元通宝”、“兴水利丝路”、“抑豪强兼并”的国策,以及“降卒参与三大工程满三年者赐汉民籍”的具体条款时,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这是活路,是凝聚人心的根本!他心中已有计较,待散朝,当立刻召集户部、工部及新设“整编司”僚属,首要之事便是厘清江东田亩、核定降卒名册!那个叫周平的年轻人,既是江东旧人,又通文牍,或可一用。
***
“归化馆”设在长安太学西侧,原本是一处闲置的官署院落,如今被赋予了全新的使命。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院内古柏森森,气氛肃穆到近乎压抑。前厅悬挂着诸葛亮亲笔题写的匾额,墨色凝重。厅内,数十名年龄不一的“归化学子”正襟危坐,鸦雀无声。他们大多是原魏、吴旧吏子孙,也有少数如周平这般因家族牵连获罪、未及弱冠的“叛臣之子”,还有几位来自边地的质子,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戒备。
一名身着博士袍服的学官立于堂前,神情严肃,手中捧着的正是刚刚颁行天下的《鼎新革故策》,以及两本墨迹犹新的小册子——《大汉训》与《正心论》。
“天命在汉,顺昌逆亡!凡疆域之民皆为大汉子民!”学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此乃陛下与丞相亲定之宏纲根本!尔等细听‘卷一·思想统合’:‘以忠君护国立魂,以华夷共治立心’!”
他翻开《大汉训》,开始逐句讲解。内容直白而犀利,将蜀汉承继汉室正统、魏吴割据篡逆的史观阐述得不容置疑。堂下学子们听得面色各异,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眼神闪烁,更有人如坐针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坐在后排角落的周平,双手死死攥着粗糙的麻布衣襟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是原吴国鄱阳太守周鲂的幼子。周鲂曾以“断发赚曹休”闻名,却在蜀汉大军压境、吴主孙皓投降前夕,因力主死战而被部将所杀,其家眷亦被定为“逆党”。周平因年仅十五,未及冠礼,按新朝律法未入死罪,却被归入“叛臣未冠者”之列,送入这归化馆。
“叛臣未冠者……”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日日灼烫着他的心。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背负着父亲的“污名”,在这高墙内耗尽余生,最终无声无息地死去。
然而,当学官清晰念出“卷一·教化万民”中那句:“归化馆专授三类子弟:魏吴旧吏子孙、边裔质子、叛臣未冠者;必修《大汉训》《正心论》……”时,周平浑身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不是“囚徒”!不是“罪人”!是“子弟”!是“归化学子”!新政宏纲,竟在这冰冷的制度缝隙里,为他这样的“未冠者”,留下了一道狭窄却清晰无比的——生门!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抢过放到面前的《大汉训》和《正心论》。粗糙的纸张,清晰的墨字。他贪婪地看着,仿佛要透过纸背,看清这新朝律法赋予他的、那渺茫却真实存在的未来。只要在归化馆修习,通过考核,便有脱去“叛臣之子”枷锁的希望!父亲……父亲宁死不降的抉择,在“天命在汉”的大势面前,已被定性。但他周平,似乎不必再为这已定的过去殉葬了。一股混杂着屈辱、庆幸、迷茫的复杂热流涌上眼眶,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酸涩的液体落下。
就在此时,归化馆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队身着禁卫服饰的羽林郎簇拥着一名手持敕书的中书省官员昂然而入。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学子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江东转运使司文书周平听宣!”中书官员的声音清晰有力,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落在角落那个瘦削苍白的少年身上。
周平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大脑一片空白。
“肇元皇帝敕命:前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周平,敏而向学,通晓文牍,虽属叛臣未冠者,然新政宏纲,恩泽广布,特许戴罪立功!即日擢为江东转运使司八品文书,佐尚书左仆射蒋琬,清点吴国田册,核定降卒名册!着即刻赴建业,至尚书省‘整编司’报到,不得延误!钦此!”
“轰!”整个归化馆如同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哗然!无数道惊愕、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周平。叛臣之子……八品文书……江东转运使司……蒋琬蒋仆射!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冲击力不啻于惊雷!
周平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堂前,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那卷代表着生路与新生的敕书。冰冷的卷轴触碰到指尖,却仿佛有灼人的温度。他张开嘴,想谢恩,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唯有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咚!咚!咚!三记响头,额上瞬间一片青红。泪水终于再也遏制不住,混合着尘埃,滚落在地。是文书!不是囚徒!是赴任!不是苦役!父亲……您看见了吗?儿子……儿子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