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内帑丰盈(2 / 2)

太子刘璿年已十二岁,聪颖好学,闻言眼中大亮:“父皇之意,是改良制糖与制茶之法,制出精纯之糖与简便之茶,以糖茶之甘美,诱天下人饮之?此物成本不高,却可薄利多销!且糖、茶皆我蜀地可产之物!”

“孺子可教也!”刘禅欣慰点头,“此事,朕交予你来办。制糖方面,命少府监在广都(今双流)、江阳(今泸州)等甘蔗产地,择可靠匠户,设立‘糖霜坊’。改进榨汁之法(由石碾压榨尝试引入畜力或水力辊压),钻研熬糖火候,反复试验黄泥水淋脱色法(这是土法制白糖的关键),务必产出洁白纯净、结晶均匀之‘玉碗霜’(白糖)和坚硬如冰、晶莹剔透之‘冰糖’。制茶方面,命人在蒙顶山、青城山等茶区,选经验丰富之茶户,试以新法:采摘嫩芽嫩叶,或蒸之杀青后快速烘干(蒸青绿茶),或入热锅翻炒杀青再揉捻烘干(炒青绿茶)。务求其色翠绿,其香清高,其味鲜爽,可经沸水直接冲泡。再命匠人制小模,将糖霜压成精巧小方块,与这新式‘青茗’(绿茶)搭配包装。”

刘璿听得心潮澎湃,这是父皇对他能力的认可与历练!“儿臣领旨!定当尽心竭力!这‘糖霜’与‘青茗’,儿臣亲自督管试制,必使其早日风行蜀中,充盈帑库!”

太子刘璿雷厉风行。广都的“玉霜坊”和蒙顶山的“青茗庄”很快设立起来。制糖的关键在于脱色。匠人们起初不得法,熬出的糖要么颜色深褐,要么结晶粗大。刘璿翻阅古籍,又请教老农,得知用黄泥筑墙,其渗出的水极清。他灵机一动,命人在熬好的浓稠糖浆上方,搭建一个底部有小孔的漏斗状木架,架上铺厚厚一层细腻的黄泥。清水缓缓淋下,经过黄泥层过滤,再渗过糖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深色的杂质被吸附在黄泥中,下层的糖浆竟渐渐变得浅黄、微黄,最终结晶时,竟得到了颜色雪白得多的砂糖!虽然后世成熟的“黄泥脱色法”还需多次淋洗和特定粘土的配合,但这无疑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玉碗霜”之名,不胫而走。

制茶方面,经验丰富的老茶农在太子派来的工匠协助下,大胆尝试。蒸青法保留了茶叶的翠绿,但香气稍逊;炒青法火候难控,却意外地激发了更浓郁高扬的栗香、豆香。反复试验后,一种以炒青为主,辅以轻揉捻、低温慢烘的工艺逐渐成熟。制成的散茶条索紧细,色泽翠绿带霜(白毫),开水一冲,嫩芽舒展,汤色清亮,香气扑鼻,迥异于过去饼茶的浓酽。太子又命巧匠用硬木雕出梅花、如意、铜钱等形状的小凹模,将湿润的白砂糖压入成型,制成一粒粒小巧可爱的“霜糖块”。

当第一杯用滚水冲泡的蒙顶“青茗”,加入一粒“玉碗霜”糖块,那清甜甘冽、香韵悠长的滋味在东宫暖阁弥漫开时,刘禅父子相视而笑。这种前所未有的便捷与甘美,注定将席卷蜀中乃至更广阔的地域。一包半斤的“蒙顶青茗”配一小盒十粒“霜糖块”,售价仅五十直百铢钱,寻常小康之家亦可偶尔尝鲜。薄利,却预示着难以估量的广阔市场。帑库的财源,终于有了活水长流的根基。

景耀十年的元日大朝。未央宫张灯结彩,却掩不住帝国深处的疲惫。姜维再次上表,言陇西军备更新迫在眉睫;南中奏报,盐井修缮需款甚巨;御史台弹劾某刺史奢靡无度…群臣的目光或忧虑或麻木地投向御座,等待着新一轮关于“加赋”或“节俭”的争吵。

刘禅高踞御座,面色平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诸卿所奏,朕已知晓。国用艰难,朕与诸卿共担之。”他话锋一转,“然,开源节流,节流为下,开源方为上。去岁,朕命宫中试行数事,聊补帑库之乏。黄皓,念。”

黄皓手捧一卷明黄绫面的账册,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响彻大殿:

“景耀九年,帑库进项总录:

一、 长乐宫‘凝香苑’督造‘百花凝露’,售出大小瓶计一千二百件,共得钱三十六万直百铢钱。

二、 椒房殿‘云裳坊’督造‘承云内襦’,售出计八百件,共得钱四十万直百铢钱。

三、 昭阳殿‘天工坊’试制琉璃器皿、宝镜,售出初品三十余件,共得钱三万直百铢钱。

四、 东宫督造‘玉碗霜’糖霜、冰糖及‘青茗’散茶,配‘霜糖块’售出,计得钱十五万直百铢钱。

以上总计:九十四万直百铢钱!已尽数入库!”

“九十四万钱?!”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崇德殿!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大臣,包括诸葛亮、姜维、费祎、董允,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御座上的君王,又看向黄皓手中那卷轻飘飘又重逾千钧的账册。九十四万钱!这几乎相当于蜀汉一个中等郡一年的赋税总和!竟是由深宫之中,以这等…匪夷所思的方式赚取?

刘禅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那一张张震惊、错愕、狂喜、犹疑的面孔,最后落在太子刘璿那充满钦佩与振奋的脸上。他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这帑库的重光,非为享乐,实为这风雨飘摇的季汉江山,续上了一口救命的元气。香凝花露,锦护云裳,琉璃幻彩,糖润清茗…这些带着宫廷烙印的奇巧之物,连同那枚枚带着“荣”字的安养钱,正悄然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试图兜住这沉坠的落日余晖。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此刻,他手中,多了一把可以撬动命运的、沉甸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