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烽燧连城(2 / 2)

“背主?”韩猛嗤笑,“良禽择木而栖!这南安,乃至整个陇右,终究是大魏的!你们这些心心念念伪汉的余孽,早该…”他话音未落,府邸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剧烈的撞门声!

“怎么回事?!”韩猛脸色一变。

“报!韩头儿!不好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密探跌跌撞撞冲进来,“羌…羌人!烧当羌的蛮子杀进城了!东门…东门守军被他们买通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轰隆”一声巨响!督邮府厚重的包铜大门竟被整个撞塌!烟尘弥漫中,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当先踏入。来人头戴插着雄鹰翎毛的皮盔,身披牦牛皮甲,脸上涂抹着狰狞的靛蓝油彩,手中一柄车轮巨斧还在滴血,正是烧当羌王芒中!

他身后,是潮水般涌入的烧当羌勇士!这些高原的战士,发出野性的战吼,眼中燃烧着复仇和获取盐巴的渴望!

“青盐!汉家将军的盐!”芒中巨斧一指韩猛,用生硬的汉话吼道,“杀光魏狗!盐巴管够!”

“杀——!”羌兵如同闻到血腥的狼群,猛扑而上!

韩猛肝胆俱裂!他万万没想到,夏侯霸不仅联络了张就,竟连这些桀骜不驯的羌人都能驱策!更没想到,郭淮的清洗,反而逼得张就的残余力量和芒中合流了!

“挡住!快挡住!”韩猛嘶吼着挥刀,砍翻一名冲近的羌兵。但他手下这几十名密探,如何挡得住数百悍不畏死的羌人狂潮?瞬间就被淹没!刀光斧影,血肉横飞!

张就躺在地上,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呛咳着,竟露出一丝快意而凄凉的笑容。他用尽最后力气,指向韩猛掉落在不远处的螭龙佩,对一名冲到他身边的羌人小头目嘶声道:“…佩…给…给夏侯将军…或…或姜…”话音未落,气绝身亡。

那小头目似懂非懂,一把抓起染血的螭龙佩揣入怀中,随即嚎叫着加入战团。

南安城,彻底陷入混乱。芒中羌兵四处纵火,攻击魏军据点。忠于张就的少量城防兵与韩猛的密探余孽还在巷战。而真正的南安魏军主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攻打懵了头,指挥系统陷入瘫痪。

烧当羌王这枚夏侯霸埋下的“盐引”,此刻化作最致命的毒牙,狠狠反噬了南安守军的心脏!

陇山支脉,野狼峪。寒风卷过覆雪的山梁,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魏军陇西督粮校尉邓范,裹紧了厚重的皮裘,焦躁地策马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进。他身后,是绵延数里的运粮车队,大车上满载着供应祁山前线的粟米、腌肉和箭矢。车轱辘碾过冻硬的土地,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呻吟,押运的士卒缩着脖子,呵出的白气迅速在胡须上凝结成霜。

“快!再快些!祁山军情如火!”邓范挥鞭抽打着空气,厉声催促。上邽粮仓被焚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祁山堡危在旦夕,这批粮食是郭淮勒紧裤腰带才从各郡挤出来的救命粮!

突然,队伍最前方的斥候尖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从马背上栽落!紧接着,尖锐的骨哨声如同鬼哭,从两侧覆雪的山梁上四面八方响起!

“敌袭!结阵!结圆阵!”邓范头皮发麻,嘶声狂吼!训练有素的魏军押粮兵还算反应迅速,大车被奋力推向道路外侧,首尾相连,士卒们依托车体,长矛如林般探出,弓弩手仓促上弦。

然而,来袭者并非预想中的蜀军!

只见两侧山梁上,如同鬼魅般冒出无数骑手!他们没有统一的甲胄,穿着杂色的皮袍,头上裹着厚厚的毛毡,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神秘的图腾。他们胯下的战马矮小精悍,在崎岖的雪坡上奔跑如履平地!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雄壮,手持一柄夸张的牛角大弓,正是烧当羌王麾下第一勇士,号称“雪山鹞鹰”的兀骨!

“放箭——!”邓范看清来人装束,心中稍定,羌人!乌合之众!他手中令旗猛挥。

魏军强弩齐发!密集的箭雨带着厉啸扑向冲锋的羌骑!

但羌人的战术诡异无比!他们并不硬冲,如同被惊散的狼群,在箭雨覆盖前瞬间四散!矮小的马匹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在雪坡岩石间腾挪跳跃。魏军的弩箭大部分落空,深深钉入雪地。只有少数倒霉的羌骑中箭落马,发出短促的惨叫。

兀骨狂笑着,在奔驰中开弓如满月!那牛角大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嗡!一支粗如拇指、箭簇闪烁着幽蓝光泽(淬有狼毒)的重箭离弦!箭速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噗!”

一名站在车顶指挥的魏军屯长,头盔如同纸糊般被洞穿!箭簇从后脑透出,带出一蓬红白血浆!尸体轰然栽落车下!

“散开!游射!”兀骨用羌语狂吼。羌骑如同附骨之疽,绕着魏军的车阵高速盘旋,精准的箭矢如同毒蜂,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入车阵缝隙!魏军弓弩手一旦露头还击,立刻会招致数倍箭雨的覆盖!惨叫声此起彼伏。

邓范又惊又怒,这些羌人何时变得如此难缠?他抽出佩刀:“骑队!随我冲出去!驱散他们!”

五十名魏军骑兵轰然应诺,跟随邓范冲出车阵,挺起长槊,试图驱赶这些恼人的“苍蝇”。

就在魏军骑队冲出车阵保护,队形拉开的瞬间!兀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凶光!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尖利呼哨!

“呜嗷——!”

两侧山梁更高处,积雪突然炸开!数十名身披白色毛皮伪装、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羌人伏兵猛地站起!他们手中并非弓箭,而是一根根带着沉重石球或铁钩的、浸透了牛油的粗大绳索——套马索!

“掷!”

数十根套索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带着凄厉的风声,旋转着抛向冲锋的魏军骑兵!

“不好!”邓范亡魂皆冒!但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数名魏骑,连人带马瞬间被呼啸而至的套索缠住!绳索在巨大惯性下猛地收紧!咔嚓!战马的脖颈被硬生生勒断!马背上的骑士惨叫着被甩飞出去!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狠狠撞上前面倒毙的人马尸体,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杀——!”兀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弃弓拔刀,一夹马腹,如同俯冲的鹞鹰,带着山呼海啸般的羌骑,从山坡上猛冲而下!目标直指混乱的魏军骑队和失去机动力量保护的车阵!

羌骑如同滚烫的尖刀切入牛油!弯刀挥舞,带起片片血雨!魏军押粮兵虽奋力抵抗,但在内外夹攻、指挥混乱下,阵型迅速崩溃!邓范被数名羌骑围住,左支右绌,身中数刀,眼看就要毙命当场!

“盐!汉家将军的盐!”兀骨一刀劈开一辆粮车的苫布,露出里面雪白的颗粒,兴奋地用羌语大吼。羌兵们更加疯狂,不再恋战,而是拼命砍断车辕绳索,抢夺能带走的粮食,尤其是那些珍贵的盐袋!他们用弯刀划开粮袋,任由金黄的粟米如同溪流般倾泻在雪地上,只为腾出位置装载盐巴。

邓范倒在血泊中,眼睁睁看着救命的军粮被劫掠、糟蹋,看着那些羌人因抢夺盐袋而互相咒骂甚至拔刀相向,心中一片冰凉。夏侯霸用三千斤青盐引来的,是一群贪婪的狼,更是一道精准劈断魏军命脉的惊雷!祁山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