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的省城,天色还是一片沉沉的灰。
街道上空旷无人,只有环卫车洒水的“沙沙”声,和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清冷的晨雾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带着一路的风尘和疲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省委党校那扇庄严的大门前。
何平推开车门,一股寒气瞬间将他包裹。
他已经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双眼布满血丝,那身本该笔挺的西装,也早已被汗水和焦虑浸得皱巴巴。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栋栋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肃穆的学员楼,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四十五分。
他知道周书记有低血糖,有严重的起床气。
他也知道,周书记的作息,像钟表一样精准,雷打不动的六点半起床。
但现在,他等不了了。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他只在最紧急情况下才敢拨打的号码。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响了足足五声,就在何平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什么事?”
听筒里,传来周正国略略迷糊略带恼怒的声音。
很明显因为被打扰了睡眠,他十分不满。
那声音,像一块冰,瞬间冻得何平一个激灵。
他知道,周正国的意思是:你最好真的有天大的事,否则,你就死定了。
“周……周书记,实在对不起,这么早打扰您休息。”何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和颤抖,“我有……有十万火急的情况,必须……必须当面向您汇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这三秒,对何平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6号学员楼,216。”
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随即,电话便被利落地挂断。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嘟”挂线声,
何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浸透。
……
周正国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丝质睡衣,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
他静静地听着何平的汇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十分钟,何平口若悬河的足足汇报了十分钟。
“……书记,他林远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把我们县委放在眼里!他绕开县委,绕开您,直接从市里调特警,荷枪实弹地冲进镇里抓人!这哪里是办案?这分明就是搞政变!现在整个大石镇的干部,人心惶惶,工作都快没法开展了!”
何平说得声泪俱下,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酷吏欺压,却还在为大局着想的忠臣。
“书记,这是在打我们县委的脸啊,让我们县委以后还如何管理
何平见周正国一直没有说话,他继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他说打县委的脸,其实就是说打周正国的脸。
只是他万万不敢直接说“打周正国的脸”,所以绕了个圈子。
周正国没有说话,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但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何平的话,他何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认为何平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不就是在打他周正国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