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人围坐在紫檀茶海前。
陈兰兰端来的百家镇春茶在杯中舒展,水汽蒸腾间仿佛映出1958年他们在合作社分饮薯干酒的岁月。
大壮突然抓起茶壶仰头灌下,动作与六十二年前那个得知姐姐受辱后要去拼命的少年重合。
当年要是有这般阵仗……
他重重放下茶壶,壶底在案面磕出闷响。
韩立民从保密箱取出全息投影仪。
幽蓝光束在书房中央还原出撤侨行动的立体轨迹,代表皎兰物流网络的金色光流与海军编队的蓝色航线在亚丁湾交织成网。
当投影标记出某支特战小队借助皎兰提供的热力图突围的路线时,诛皎的手杖突然点在某个闪烁的坐标上。
这里原是我们援建的化肥厂。
晨光渐炽。
新闻开始播放侨胞采访片段。
某位被皎兰员工从战火中背出的老工程师,在镜头前展示1955年的劳模奖章。
当他说到看见朱雀徽标就像看见五星红旗时,陈兰兰悄然将鬓间衔珠簪取下,簪头灵泉滋养的珍珠正与勋章泛着同样的光芒。
记得九八年印尼撤侨吗?
韩立民突然开口。
他调出历史档案,模糊画面里华侨举着纸质国旗在码头翘首以盼。
那时只能租用外国邮轮。
现在……
他切换至临沂舰发射干扰弹的画面,绚丽的弹幕如盛世烟花绽放在异国海域。
诛皎起身从博古架深处取出樟木匣。
匣中保存着陈大壮姐姐陈兰兰的遗照,少女永远定格在跳崖前那个羞涩的微笑。
他将照片轻放在撤侨纪念册旁,两个时代的悲欢在案头静静对峙。
姐,现在咱们的姑娘……
大壮粗糙的指节抚过相框,泪珠在黑白影像上溅开水花。
能坐着军舰回家了。
正午时分。
百家镇小学的直播画面突然切入。
孩子们用3d打印复原了撤侨场景,当模型中出现皎兰货运码头用液化天然气构筑迷雾带的桥段时。
诛兴业兴奋地指向背景里那艘医院船:太爷爷!这是用咱们嫦娥三号的隔热材料!
便在这时。
国防部发来加密感谢信。
全息投影在书房展开时,三位老人同时起身——信纸水印竟是1958年诛皎设计的百家镇合作社标识,而印章边缘还特意烙着朱雀纹样。
他们记得。
诛皎的手杖微微发颤,杖身桃木与此刻院中盛放的桃树原属同根。
陈兰兰端来百家镇特色菜。
金黄的窝窝头与撤侨官兵在舰上包饺子的画面并列投影,跨越山海的团圆饭让韩立民忽然举箸击节,哼唱起《我的祖国》。
大壮用他当年在民兵连练就的雄浑嗓音加入,两道苍老的声线在朋友来了有好酒处轰然交汇。
暮色浸透窗棂。
诛皎接通诛玥的卫星电话。
女儿身后的亚丁湾正被星斗笼罩,远处皎兰农业基地的智能灌溉系统在夜色中划出绿色朱雀。
爸,我们在种新一季水稻。
她将镜头转向破土而出的嫩芽,焦土上的一抹新绿如同时代最倔强的注脚。
月光漫过桃枝。
三位老人在树下埋下新的时间胶囊。
大壮放入带着体温的民兵哨牌,韩立民搁下褪色的计委工作证,诛皎则将那枚从也门带回的焦黑桃木与陈兰兰的遗照并置。
下辈子……
大壮突然对星空举起茶盏。
还做中国人。
子夜钟声响起时。
央视重播撤侨军民在甲板共升国旗的镜头。
当国旗班战士将五星红旗插上舰艏,1950年诛皎在百家镇自制的第一面国旗全息影像突然在书房展开。
两面旗帜在不同时空的晨风中交叠飘扬,陈兰兰指着重合的红星轻笑:看,星星从没变过。
晨光再现。
诛皎在太极课上招式沉凝,手杖点地震落朝露如雨。
收势时,诛兴业捧着国际新闻跑进庭院——多国媒体正将也门撤侨称为新世纪国家责任典范。
少年翻到某版深处的小块文章,那里记录着六十年前某支中国民兵小队为护侨胞血战匪帮的旧事。
太爷爷,你们当年的仗……
没白打。
诛皎轻抚曾孙头发,目光越过庄园,仿佛看见新下水的航母正劈开蔚蓝。
百年桃树突然无风自动。
花瓣落满树下那坛刚启封的百家镇老酒,酒香与茶汽在朝阳中交融,酿出跨越两个甲子的芬芳。
而更远的远方,更多朱雀徽标正在一带一路的航线上亮起,如同永不熄灭的烽火,守护着每个游子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