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从安西回来，不太会……这个，讲话。”
柳烟柔笑意更柔，“我也不太会。
父亲说我读书多，反而不懂闲聊。”
她停在一丛海棠前，抬手拨了拨花瓣，“其实，我自小最怕的，是被人当成一枚棋子。
今日若不是看在父亲与顾伯父的坦诚，我也不愿轻易来。”
顾无锋怔住，胸口微微一热。
他想了想，学着师父那样干脆，直来直去道：
“柳姑娘，我……有个喜欢的人。”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耳根红得要滴血，
“我爹和柳叔都说，不会逼我们。
我也不想骗你。
你很好，但我……”
风过，海棠微落。
柳烟柔静静看了他一眼，那一瞬的沉默并无受伤，反而像是把什么轻轻搁下。
她低声笑了：
“谢谢你告诉我真话。”
“啊？”
顾无锋瞪大眼。
“若你没说，我也会问你。”
柳烟柔眨了眨眼，“与其以后尴尬，不如从一开始就诚实。
”她顿了顿，语气清亮起来，“但朋友，可以做吧？”
顾无锋猛点头，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当然可以！”
柳烟柔被他的憨样逗笑，转身继续向前走，“那就从今天起，做能一起说心事的朋友。”
.......
正厅内，檀香袅袅，炉火轻鸣。
忽然谈起旧事，随意提及京都局势的风声。
顾云中略一点头，随之转眸，终柳天河于将话题引向林洪。
“林先生。”
他语调不急不缓，带着几分世家长辈的沉稳客气：
“无锋在安西这些时日，多承你照拂。
小儿顽劣，一时拜师之举，也不过是一时热血。
年轻人嘛，总有几分仰慕之心，你也不必当真。”
他顿了顿，又抿了一口茶，缓缓续道：
“至于林先生在安西所行之事，我已尽力压下，未再让武盟借题发挥。”
在顾云中看来，林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纵然有些手段，又能厉害到哪去？
无锋认了他做师父，十有八九是年轻人之间打赌，输了就得磕头拜师的玩笑。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出来说上一句，其实就是要给双方台阶下。
再加上之前安西之事，他也帮林洪压了下来。
意思就是：我顾家也帮了你一次，什么师徒之说咱也别当真，以后两不相欠。
而他之所以这般纵容顾无锋，是因为。
顾云中曾有长子，名为顾无常。
那是他曾经全部希望与骄傲的承载。
他对无常严苛至极，几乎以“磨砺成钢”的标准来要求。
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必须耗在修炼上。
稍有懈怠，便是责罚。
家族的未来、父辈的期许、京都的地位，全都压在顾无常一人肩上。
可世事弄人，过度的严苛反而催折了天才。
顾无常年纪轻轻，便因根基暗伤，寿元断绝，最终郁然殒落。
那一夜，顾云中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心神俱碎。
自那以后，他才明白，有些东西再强求也无用。
转而对次子顾无锋，极尽宠溺与宽纵。
如今的“疼爱”，其实是血一般的代价换来的悔悟。
所以在他眼中，顾无锋就是他最后的执念。
哪怕一时胡闹认了个师父，他也不会真去阻拦。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长辈的立场上，将这份“荒唐”轻轻化解。
林洪闻言，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顾家主多虑了。
无锋愿拜我为师，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于武盟，于我而言，不过尔尔。”
话音落下，厅内的气氛顿时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