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鲛人蜕下的死皮,半透明地黏在海滩上,随着潮气微微卷曲边缘。
潮水退去,沙粒间残留的泡沫泛着微弱的磷光,像无数细小的眼睛,在暗处悄悄眨动。
魏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湿沙上,靴底沾满黏稠的蓝黑色黏液……那是鲛人滩最后的“馈赠”。
他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一片寻常的海滩。
没有荒村,没有骸骨,没有那口吞噬他们的鲛柩。
海浪轻柔地冲刷着岸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消失了……”季云舒的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
她的手腕上,轮回印的齿轮仍在微微震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拨弄着,无法完全静止。
黑猫蹲坐在一块礁石上,三只眼睛的瞳孔缩成细线。
它低头舔了舔前爪,爪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幽蓝色的结晶……萨满之力的透支。
它用爪子抠下一块礁石碎片,碎片落地竟化作半透明鲛人指骨:“看,滩涂在消化我们留下的‘味道’。”
它的第三只眼倒映出众人身后……沙地里隐约浮现他们刚才的脚印,但每个脚印里都蜷缩着微缩版的骸骨。
他们在远离潮线的沙丘背风处停下。
魏明卸下判官笔,笔杆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细密的裂纹,墨囊里的黑血已经干涸。
他试着运转灵力,龙鳞臂却只是微弱地泛了一下青光,随即沉寂下去。
季云舒从行囊里翻出干粮……硬得像石块的炊饼,咸鱼干,还有一小包薛婆婆给的九幽梅干。
她掰开炊饼,碎屑簌簌落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吃。”她递给魏明一块,语气近乎命令。
魏明接过,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他的喉咙干得发疼,吞咽时像有刀片刮过。
黑猫凑过来,嗅了嗅梅干,突然用爪子扒拉出一颗,塞进魏明手里。
“含着。”它说,“能镇痛。”
九幽梅干入口的瞬间,一股辛辣直冲鼻腔,紧接着是冰凉的甜味。
魏明呛得咳嗽起来,但很快,那股凉意渗入四肢百骸,龙鳞臂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些。
季云舒盯着自己的轮回印,齿轮间卡着一粒细小的蓝色结晶……那是骨唱的残留物。
她试着用指甲去抠,结晶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别硬来。”黑猫瞥了一眼,“那是‘死亡记忆’的实体化,强行剥离会伤到魂魄。”
夜风掠过海滩,带来咸腥的气息。
远处,海平面泛起微光,沉船龙宫的轮廓若隐若现。
魏明突然按住太阳穴……一缕似有若无的铜钱碰撞声钻入耳蜗,像是从极远的水底传来。
“你听见了吗?”黑猫的第三只眼骤然收缩,“潮声里……混着铜锈味。”
季云舒的轮回印突然发烫,齿轮间卡住的蓝色结晶渗出腥咸液体,竟与海浪同步起伏。
魏明盯着那片阴影,龙鳞臂的旧伤突然刺痛:“我们真的能改写婚书吗?”
黑猫的耳朵转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不知道。”最终,季云舒轻声说,“但轮回印能截取‘因果’,判官笔能改写‘命理’……理论上,可以。”
“理论上。”魏明重复了一遍,扯了扯嘴角。
他的鬓角还留着几缕灰白的发丝,那是时间梦魇索取的代价。
黑猫突然跳上魏明的肩膀,爪子按住他的太阳穴。
“你听见了吗?”
魏明皱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