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齐林山轮廓模糊,魏明猛地坐起身,后颈的汗珠滚入衣领。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和魏敬亭竟躺在平坦的山脚下,面前的山体陡峭如削,哪有什么“噬魂阶”?
昨夜的庙宇、铜镜、乃至台阶上的血迹,都如同被晨露蒸发般消失无踪。
魏敬亭伸懒腰的关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那些昨日还触目惊心的淤伤竟已痊愈。
他摊开手掌时,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小子,身上有钱吗?饿了!”
魏明下意识摸向口袋,铜板上的绿锈不知何时变成了新鲜的血渍。
他数出三枚放在魏敬亭掌心:“我只有这么多了。”
铜钱在晨光中翻转,魏明突然发现每枚钱币的方孔里,都嵌着一粒与魏敬亭耳后相同的朱砂痣。
“够赌两把了。”魏敬亭咧嘴一笑,牙齿缝里突然闪过青铜色的反光。
他转身时道袍下摆掀起,魏明分明看见他腰间别着的不是钱袋,而是一枚与停尸柜上一模一样的封印铜铃。
“狗改不了吃……”
魏明的腹诽还未说完,魏敬亭突然回头。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小子,你要骂就骂吧!魏家大少是纨绔子弟,这是万安县全部知道的事实!”
他的声音突然重叠着男女老幼数个声调,像是有无数人在借他的喉咙说话。
晨雾漫过魏敬亭的布鞋,所过之处青草瞬间枯黄。
魏明盯着他衣襟上若隐若现的“往生”纹绣,突然想起茶楼旗幡上的字迹:“昨晚……”
“昨晚啥也没发生。”魏敬亭的食指突然按在魏明眉心,冰凉的触感直透颅骨。
他歪头端详魏明的面容,这个动作让后颈露出三道爪痕……与未来万安县机械人偶手上的红绳伤痕完全吻合。
“你小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魏敬亭的呼吸突然带着腐土气息,“要不你替我去魏家当大少吧!”
他说话时嘴角诡异地向耳根裂开半寸,又迅速愈合。
魏明倒退半步,判官笔在袖中发出哀鸣。
魏敬亭却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也没钱,我也没钱,你说以后在这乱世怎么活?”
每个字都带着地窖般的回音。
当那句“我死了,以后还会有你吗?”钻入耳膜时,魏明如遭雷击。
他看见魏敬亭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公交车上抢夺方向盘老者的面孔。
晨光穿透魏敬亭的身体,在地上投出三道相互撕咬的影子。
他的声音随着消散的身影越来越远:“记住,每天月亮初起的时候……”
最后几个字已经模糊得如同隔着棺材板传来,“……走完台阶……明白一切……”
雾气散去,地上只余三枚生锈的铜钱,摆成通往山巅的箭头形状。
魏明拾起最上方那枚,发现钱文不是“某某通宝”,而是阴刻的“黄泉通行”四字。
他站在魏家老宅门前,望着这座本该是废弃火车站的宅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青砖黛瓦的宅院透着岁月的沧桑,门楣上“魏府”二字朱漆斑驳,却仍显威严。
管家魏世恭从侧门踱出,一身藏青长衫,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他微微躬身,眼角皱纹里藏着审视:“大少爷,您回来了。”
……正是往生茶楼里那个谈论魏季联姻的老者!
魏明心头一紧,他的余光突然瞥见门廊铜镜……镜中自己的站姿笔直如松,与魏敬亭那种懒骨头的垮态截然不同。
他猛地想起赌坊前魏敬亭掏耳朵的粗鄙动作,便故意耸起左肩,用尾指挠了挠耳后那颗并不存在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