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柱间后悔来了(2 / 2)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睡在她旁边?! 这是什么恐怖的早晨惊喜?!

初纯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抱着被子,惊魂未定地喘了好几口粗气,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那双轮回眼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感尚未完全消退。

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懵逼之中,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冷静的、带着浓浓自我怀疑的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猛地劈入了她混乱的脑海:

(等等……)

(不对啊……)

(我为什么要怕他?)

她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但瞳孔依旧因震惊而微微放大,只是这震惊的对象,从因陀罗的存在,转向了她自己刚才那丢人至极的反应。

(我们……好像是夫妻吧?)

(有婚契的那种?六道仙人见证过的?)

(虽然过程有点…嗯…非同寻常…)

她僵硬地转动眼球,再次看向依旧侧卧在榻上、面无表情看着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因陀罗。

(夫妻同床共枕…)

(好像…)

(是…)

(很正常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那我刚才那一嗓子(虽然没喊出来)外加连滚带爬差点撞墙的反应……)

(是闹哪样?!)

初纯的表情逐渐从惊恐,转变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茫然、羞耻、和自我唾弃的扭曲。

(宇智波初纯啊宇智波初纯!)

(你可是能面不改色算计影级强者、谈笑间撬动一国经济、甚至敢跟老祖宗玩假死自刎(未遂)的女人!)

(怎么结了个婚…)

(婚后生活…)

(智力水平还带直线下降的?!)

(被自己合法丈夫(虽然是老祖宗)睡在身边吓到差点灵魂出窍?!)

(这说出去谁信啊?!)

(南贺川的鱼都能笑活过来!)

她越想越觉得丢人,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刚才吓得惨白的脸色此刻倒是恢复了几分血色,只不过是羞愤的血色。

她默默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紧攥着的被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虽然效果甚微。

因陀罗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轮回眼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从极致惊恐到懵逼,再到自我怀疑和羞愤交加……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

(虽然脸上完全看不出来),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

初纯:“……”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那奔腾的草泥马和羞耻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尽管还有点发颤): “…早,祖先大人。”

(该死的!声音还是抖了!)

因陀罗看着她这副强作镇定、实则耳朵尖都红了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回了两个字:

“嗯。”

初纯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缓慢,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残余的惊悸、尴尬和自我唾弃都彻底排出体外。

随着这口气缓缓吐出,她脸上那些复杂的、剧烈波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种近乎平静所覆盖。

她松开了紧握被子的手,指尖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便稳住了。

她没有再看因陀罗一眼。

仿佛刚才那个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然后又陷入剧烈自我怀疑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完成一套演练过千百遍的动作般,掀开被子,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寝衣衣襟,甚至还有闲心用手指随意梳理了一下睡得有些乱的长发。

整个过程,她将躺在旁边的因陀罗完全当成了空气,无视得彻彻底底。

然后,她迈开脚步,步履平稳(甚至刻意调整得比平时更加从容),绕过榻榻米,径直走向房门。

拉开门。

清晨微凉清新的空气涌入。

她一步跨出房门,身影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

吱呀——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也隔绝了那个依旧侧卧在榻上、轮回眼深邃地望着她离开方向的因陀罗。

廊下阳光正好,初纯微微眯了眯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驱散了些许昨夜残留的酒气和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她面无表情地朝着庭院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必须多吃两串团子压惊。) (还有…下次绝对不能再喝那么多了!)

宇智波警务部队,初纯的办公室内。

阳光透过窗棂,在办公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初纯正伏案疾书——并非处理公务,而是对着一幅铺开的、画技精湛

(毕竟是她亲手画的)的因陀罗肖像画发泄情绪。

画上的因陀罗依旧是那副冰冷淡漠、睥睨众生的模样,轮回眼描绘得尤其传神。

初纯手里攥着一支蘸饱了墨的毛笔,一边咬牙切齿地在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八,一边压低声音愤愤地嘀咕:

“邪恶的宇智波始祖!”

“仗着自己活得久!”

“仗着轮回眼厉害!”

“整天冷着张脸给谁看!”

“还不给零花钱!”

“考核那么难!”

“逼我写论文!”

“还不准我吃团子!”

(最后这条纯属迁怒)

她越说越气,笔下的王八也画得越发狰狞:“你是宇智波始祖正宗!非常稀有的宇智波纯血了不起啊?!啊?!”

她猛地抬起笔,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恶狠狠地道:

“老娘我这就亲手——”

然而,那句“把你的画像涂满王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股熟悉的、冰冷彻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毫无预兆地自身后悄然弥漫开来!

办公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

初纯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愤慨,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住!

她握着毛笔的手停滞在半空,墨水差点滴落到昂贵的卷轴上。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急速爬升!

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僵硬地转过头。

视线,对上了办公室门口。

因陀罗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深色忍服,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的轮回眼,正平静无波地、落在她手中那支蓄势待发的毛笔……以及她面前那幅已经被画了好几个丑陋王八的、他自己的肖像画上。

空气死寂。

初纯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咚咚声,以及墨水从笔尖滴落桌面的细微“啪嗒”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蛋了。

因陀罗的目光极其缓慢地从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像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初纯那张写满了“吾命休矣”的脸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了足足有三秒钟。

这三秒钟,对初纯而言,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

然后,因陀罗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并未走向她,也未看向那幅画,只是微微抬起了手。

初纯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

然而,因陀罗只是对着她办公室角落里那个专门用来堆放已批复文件的小山,随意地凌空一点。

咻——!

一份文件从那堆文件最顶端自动飞出,精准地、平稳地落到了初纯那乱糟糟的办公桌正中央——正是她之前被驳回了好几次、关于提高孤儿院额外营养补贴的申请报告。

而此刻,那份报告的审批栏上,赫然签着一个凌厉冰冷的“准”字,墨迹犹新。

做完这一切,因陀罗甚至没再看初纯一眼,也没再看那幅王八画一眼,仿佛只是路过顺手批了份文件。

他转身,衣摆带起一丝冰冷的微风,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走廊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初纯一个人,还僵硬地保持着握笔转身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那份被“准”了的申请报告,又看了看门口,再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支差点闯下大祸的毛笔,以及画像上那几个格外刺眼的王八……

一阵冰寒的后怕和巨大的荒谬感同时席卷了她。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瘫软在椅子里,手心全是冷汗。

(他…他到底看没看到那王八啊?!)

(应该是没看到吧?!)

(不对…他肯定看到了!那他为什么不发火?!)

(还顺便…批了我的申请?)

初纯看着那个冰冷的“准”字,又看了看画像上的王八,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因陀罗离开后许久,初纯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才渐渐散去。

她依旧瘫坐在椅子里,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桌上那份被批准的报告,以及旁边那幅被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画像。画像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王八,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和……幼稚。

她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种混合着后怕、尴尬和一丝丝……懊悔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

(而且他刚才明明看到了,居然没发火,还批了报告…)

虽然因陀罗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冷酷得不近人情,但仔细回想,他似乎从未真正因为她的冒犯、算计甚至那次“假死”而真正惩罚过她。最多只是……用更难的考核和论文来“回报”。

而自己,却像个没得到糖就闹脾气的小孩子,在背后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发泄情绪,还差点被当场抓包……

初纯越想越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宇智波初纯,南贺川商会幕后掌控者,宇智波实际话事人之一,居然会干出这种偷偷画别人王八的蠢事?

太掉价了! 太幼稚了!

一种久违的、名为“惭愧”的情绪,极其微弱地戳了一下她冷硬的心防。

她沉默地坐了很久,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天。

因陀罗临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因陀罗抬眸,轮回眼淡漠地扫向门口:“进。”

门被拉开,宇智波初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便服,手上提着一个十分精致的三层漆木食盒。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闯进来或者耍什么花样,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神色是罕见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祖先大人。”她低声开口,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因陀罗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轮回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初纯走上前,将食盒轻轻放在书桌一角,动作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打开食盒的盖子,瞬间,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

最上层是捏成小巧可爱形状、点缀着梅子干的寿司,米饭颗粒分明,散发着醋香;中层是烤得恰到好处、油脂微焦的鱼和嫩滑的茶碗蒸;最下层则是清爽的时蔬小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奶白色的味噌汤。每一样都做得极其用心,色香味俱全,远超平日族内厨房的水准。

“这是我…早上做的。”初纯的声音依旧不高,她微微别开视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因陀罗,“算是…为昨天…以及之前一些幼稚的举动…道歉。”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不该…冲您乱发脾气,也不该…背后做那些无礼的事情。”

说完,她后退半步,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没有多余的辩解,也没有往常那些狡黠的算计或试探,干净利落得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早就该做的事情。

因陀罗的目光从食盒上那些显然花了大量心思的精美菜肴,缓缓移到初纯那略显紧绷的背影上。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时,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

“站住。”

初纯脚步一顿,身体微微僵硬,却没有回头。

因陀罗并未看她,而是拿起旁边一份他刚刚批阅完的、关于商会最新季度利润分配的卷轴,语气平淡无波:

“这份,拿去。”

“利润,多划半成给你。”

“当作,”他顿了顿,似乎找了个词, “饭钱。”

初纯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祖先大人?我不是为了……”

因陀罗却已经重新低下头,拿起另一份卷轴,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

初纯看着桌上那份卷轴,又看了看食盒,再看了看似乎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无视她的因陀罗,一时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这算什么? 用钱打发?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接受道歉?

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起那份卷轴,对着因陀罗的背影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祖先大人。”

然后,她快步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内,因陀罗批阅卷轴的笔尖并未停顿,只是在那份关于孤儿院营养补贴的报告边缘,无意识地多停留了一瞬。

角落里的黑绝默默刻下:……所以王八的事就这么算了?还倒赚半成利润?!这道歉成本是不是太低了点?!

南贺川商会顶层,初纯的茶室。

窗明几净,茶香袅袅。初纯独自一人跪坐在软垫上,捧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处理堆积的文书,只是望着窗外流云,微微出神。

她轻轻呷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化不开心中那点莫名的滞涩。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极轻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叹息。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回想最初,刚与这位老祖宗有所牵扯时,她是什么心态?

是好奇,是探究,是带着一种“活了千年的老古董到底什么样”的戏谑和…隐隐的挑战欲。

她敢在他批阅重要文件时从后面扑上去抱他,

敢蹭着他的脖子撒娇耍赖要零花钱,

敢用各种歪理邪说试图干扰他的判断,甚至敢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去撩拨他,

就想看看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会不会出现一丝裂痕。

那时候,她看他,更像是在看一个强大、古老、却也因此充满“趣味”的观察对象。她乐于见他因自己的出其不意而无奈(虽然很少表现出来),

乐于挑战他的底线,乐于在刀尖上跳舞,享受着那种游刃有余的调戏感和掌控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变得会因为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而心生寒意? 变得会因为他一句否定而郁结于心? 变得会因为他的绝对理性而感到委屈和愤怒? 甚至变得…会因为他偶尔罕见的、笨拙的“让步”而心绪不宁?

是从那次死斗开始?是从夜莺的死开始?还是更早,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那些细微的、不曾宣之于口的期待和依赖,早已悄然滋生,扭曲了她最初那份纯粹“调戏”的心态?

她开始不仅仅把他看作一个“古老的强者”,一个“联姻的对象”,而是……

初纯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墨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

她变得更容易被他影响情绪,会因为他而失控,会做出画王八那种幼稚的举动,也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缓和”而心生窃喜甚至…愧疚?

这不像她。

一点都不像那个算无遗策、永远冷静自持、笑看风云的宇智波初纯。

“呵……”她忽然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苦涩的回味在舌尖蔓延。

调戏千年老古董?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游戏。

因为当你开始在意那个“老古董”是否会因你的调戏而产生波澜时,你自己,早已先一步陷入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只是这漩涡,是甘之如饴,还是作茧自缚,恐怕连她自己,此刻也说不清了。